他的拳头猛然攥紧，周身散发出恐怖的气息，身下的巨石都微微震颤：“无数妖族大能、上古大圣，在那场清洗中惨遭屠戮！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数传承断绝，族群衰微！女娲娘娘心痛如绞，却因自身誓言和种种牵制，难以直接干预，最终心灰意冷，彻底遁隐不出……呵呵…呵呵呵……我们妖族，就这般从曾经的天地主角之一，沦落为人人可欺、只能东躲西藏或给人当坐骑宠物的‘孽畜’！‘披毛戴角之辈’！”
“封神之后，以阐教为核心的仙族，独霸三界。他们建立了如今这套天庭体系，说白了，就是他们的统治工具，维持其高高在上地位的暴力机关！元始天尊自知此番作为业力深重，杀孽滔天，恐其师鸿钧老祖归来降罪，便急忙将自己的师兄太上老君和师弟灵宝天尊抬出来，搞出个‘三清’排序，自己甘居次席，试图分担因果，混淆视听！其行径，可谓虚伪卑劣至极！”
“你看看那天庭的凌霄宝殿，金光万丈！”大鹏猛地抬手指天，声音如同雷霆，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你再看看那灵山的大雄宝殿，梵唱庄严！哪一块砖石之下，不曾浸透我妖族的鲜血？！哪一级台阶之上，不曾堆积我先辈的尸骨？！哪一尊神佛的金身，不是建立在万族的哀嚎与白骨之上？！”
奔波灞彻底沉默了，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他原本以为自己见识过的黑道倾轧、社团火并已经足够黑暗，但与上古时期这些神圣仙佛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视众生为棋子的冷酷手段相比，简直是小儿科！
他们至少还讲点所谓的“江湖道义”，而那些人，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不要！
“那……那之后呢？封神之后，妖族……和鬼族……”霸爷的声音干涩无比。
“之后？”大鹏惨然一笑，笑容里是万年也难以消磨的悲凉与屈辱，
“妖族？幸存者如惊弓之鸟，或遁入深山老林、秘境绝地，苟延残喘；或……忍辱负重，放下所有尊严，去给那些神佛仙圣当坐骑、当脚力、看守门户！就如太上老君的板角青牛、雷部闻仲的墨麒麟、文殊的青狮、普贤的白象、太乙救苦天尊的九灵元圣、观音菩萨的金毛犼……等等！甚至我……”他指了指自己，自嘲之色更浓，
“金翅大鹏雕，名头响亮，说起来是佛舅，实则又如何？不过是灵山养的一个比较能打、不太安分的高级打手罢了！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至于妄想中立的幽冥老祖及其鬼族……”大鹏冷哼一声，
“阐教大势已成之下，岂容他独善其身？天庭大军压境，直接攻破幽冥，将幽冥老祖镇压于阴山之下，永世不得超生！整个鬼族被彻底收编，沦为天庭管辖的‘地府’，专司负责轮回转世、审判亡灵之职，听起来权柄不小，实则不过是天庭的附庸，专门处理那些繁琐脏累、却又必不可少的‘基层工作’！地位比之我妖族，未必能高到哪里去！”
“那灵山……佛教，又是如何崛起的？”
霸爷追问道，他感觉一张庞大而黑暗的历史画卷正在眼前缓缓展开。
“阐教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大鹏解释道，
“总有那么一些尚存良知、或是对元始天尊所作所为不满的。如西方的准提道人、接引道人，以及后来的燃灯道人，便是其中代表。他们见东方之事已不可为，便愤而远走西方贫瘠之地，另立门户，创立了西方教，亦即日后佛教的前身。这三位初创者，起初确是心怀慈悲宏愿，欲普度众生，导人向善。”
“然，世事难料。最大的变数，出在继承者身上。燃灯古佛之后，接过西方教权柄的，乃是自天竺而来的释迦如来！”大鹏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此人乃是一个极其善于伪装、工于心计的野心家！其演技之精湛，堪称三界第一！表面上慈悲为怀，佛法无边，口灿莲花，轻易骗过了准提、接引乃至燃灯，顺利接掌大位，成为释迦法尊，现世佛祖。”
“然其登位之后，西方教风气质变！”大鹏的声音陡然转厉，金色的瞳孔中射出锐利的光芒，
“什么普度众生？什么慈悲为怀？渐渐沦为口号与幌子！取而代之的是‘法不轻传，经不可白听’！没有足够的金银供奉，没有虔诚的香火信念，就想聆听真经妙法？痴心妄想！他座下那所谓的四大菩萨、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哪一个不是他巩固权位、排除异己、扩张势力的工具？尤其是那个净土观音！”大鹏的语气中透出深深的忌惮与厌恶，“此女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权术之高超，堪称释迦麾下第一黑手套！许多见不得光的脏活、狠活，皆是经她之手！”
“取经计划？”大鹏猛地看向霸爷，目光如炬，
“便是她一手策划并推动的惊天骗局！什么唐王梦游地府受惊，什么大乘佛法能超亡者升天、度难人脱苦，全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其真正目的，无非是假借取经之名，行佛经东传之实，将西方教的势力与影响力渗透入南瞻部洲，与天庭争夺信仰香火这块巨大的蛋糕！本质上，与天庭压榨凡间、收割愿力的行径并无二致，甚至更为虚伪！”
霸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浑身发冷。
他原本以为西天取经纵然有算计，也不过是上层博弈，此刻才知，从根源上，这就是一个建立在谎言与牺牲之上的阴谋！
大鹏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残酷的戏谑：
“奔波儿灞，你现在还觉得，那十万八千里路，是甚么功德无量的朝圣之旅吗？我告诉你，那根本就是一条用人骨铺就，用鲜血浇灌，用无数妖族和凡人的绝望与生命堆砌出来的‘功德路’！”
“你仔细想想！”大鹏逼近一步，语气咄咄，
“那唐僧自东土出发，一路行来，所遭遇的‘磨难’，十有八九，不是天庭某位大仙不小心‘走失’的坐骑、童子，就是灵山早有安排的‘考核’！你道那些‘妖魔’在西牛贺洲当真无法无天，佛爷们是看不见吗？他们吃的……都是不尊佛法、不信佛教之人啊！”
大鹏冷笑连连，“它们下界为妖，吃人作乱，祸害一方，最后如何？它们的主人总是能‘恰好’及时出现，一句‘孽畜，还不现出原形’，便轻松收走，带回去继续当坐骑、当童子，最多不过轻轻呵斥几句，甚至还能因‘配合完成了取经劫难’而捞点功劳！那些被它们吃掉的人呢？那些被它们毁掉的家庭呢？谁又来超度他们？谁又来给他们一个公道？！”
“这整个取经过程，就是一场演给三界看的、大型的、预设好结局的‘真人秀’！”
大鹏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刀刀剖开那看似神圣的外壳，
“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彰显佛法的‘伟大’，彰显取经的‘艰辛’，彰显他释迦法尊的‘慈悲’与‘威能’！从而让南瞻部洲的凡人们更加虔诚地供奉，更加心甘情愿地献上他们的信仰和香火！”
“至于沿途那些被当作道具、被牺牲掉的妖族和凡人……”
大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谁在乎呢？在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眼中，它们不过是成就这场盛大演出的、必要的消耗品罢了！它们的血与泪，只会让这场演出看起来更加‘真实’，更加‘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