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黄昏总来得格外温柔，夕阳把天边的云染成橘红，像给辽阔的草甸镶了层金边。主蒙古包外的炊烟渐渐散了，牧人们赶着牛羊回圈，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牧笛，混着晚风里的青草香，让人心里格外安宁。
晴儿正帮太后整理刚换下的石青色旗袍，指尖拂过衣摆上绣得精致的团花，笑着说：“太后，您这件旗袍的绣线都还是新的，在草原穿也没沾多少灰，比在京城里还干净呢。”
太后坐在铺着羊毛垫的椅子上，手里捏着颗晴儿下午给她的奶糖，眉眼弯弯：“草原的风干净，人也实在，哪像京城里，走两步都得提防着沾着胭脂水粉的灰。”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听说草原的星星比京城里亮多了，今晚要是不冷，咱们娘俩去看看？”
晴儿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衣服：“好啊！臣女让乌兰把东边小高坡的羊毛毯铺好，再温壶奶茶带着，晚上风凉，正好喝着暖身子。”
正说着，昭烈掀帘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薄凉气息。他穿着件深灰色蒙古常袍，腰间系着黑色皮绳，手里拿着两件厚披风，一件石青底绣暗纹的，一件淡绿色绣银线云纹的——石青那件是给太后的，淡绿那件是晴儿的，都是前几日让部落里最好的绣娘赶制的。
“刚听乌兰说你们要去看星空？”昭烈把披风放在榻上，伸手替晴儿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惹得她耳尖微微发红，“外面风已经凉了，把披风带上，别冻着。”
太后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眼底藏着笑意，故意打趣：“有昭烈在，晴儿哪能冻着？倒是哀家这老婆子，得靠自己裹紧点披风。”
昭烈连忙躬身：“太后说笑了，臣这就去吩咐人把暖炉也带上，再拿床厚毡子，您要是坐累了，还能靠会儿。”
晴儿笑着推了他一把：“不用这么麻烦，小高坡离这儿近，走几步就到了。再说乌兰已经去准备了，咱们等着就行。”
昭烈却坚持：“得让您和晴儿舒舒服服的。”说着便转身出去，脚步轻快——他总怕晴儿在草原受半点委屈，更别说太后还在，更要考虑周全。
等三人出门时，天已经全黑了。草原的夜晚没有京城的灯火，只有满天的星星亮得惊人，像撒了把碎钻在黑丝绒上，连银河都清晰得能看见淡淡的光带。小高坡上已经铺好了两层羊毛毯，上面放着个铜制暖炉，旁边的木盘里摆着温好的奶茶和几碟点心，有晴儿做的绿豆糕，还有部落里的奶皮子。
乌兰见他们来，连忙躬身行礼：“太后，郡王，福晋，都准备好了，要是不够暖和，奴婢再去拿床毡子。”
太后笑着摆手：“够了够了，这么周到，舒服着呢。”
昭烈先扶太后坐在毡子上，又把石青披风给她系好，领口的带子系得松紧正好，既挡风又不勒脖子。晴儿则拿起温好的奶茶，倒了杯递给太后：“您先喝口奶茶暖暖身子，这是用草原的鲜奶煮的，比京城的奶茶更醇厚些。”
太后接过奶茶，抿了一口，眼睛一亮：“确实香！比御膳房煮的合口味些。”她看向晴儿，“看来你在草原这两年，连煮奶茶的手艺都练出来了。”
晴儿坐在太后身边，手里捧着自己的奶茶杯，杯壁是温热的，暖得手心都舒服。她笑着说：“都是跟部落里的额吉学的，刚开始煮得要么太淡，要么太咸，还是昭烈每次都不嫌弃，全喝了。”
昭烈正好在旁边铺另一块毡子，听见这话，回头看了晴儿一眼，眼神里满是宠溺：“你煮的，再咸我也爱喝。”
太后被两人逗笑，指了指晴儿：“你呀，就是被昭烈宠坏了。想当初在宫里，你连茶水都煮不好，现在倒会煮奶茶了，还学会了做点心、绣蒙古袍，真是长大了。”
提起宫里的旧事，晴儿心里软下来。她靠在太后肩上，声音轻了些：“那时候在宫里，天天跟着太后，什么都不用操心。现在在草原，得自己学着做事，不过也有意思，比如教学堂的孩子读书，看着他们从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到能背《三字经》，心里就特别踏实。”
“哦？孩子们都乖吗？”太后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白天去学堂的时候，我看那几个小娃娃围着你转，眼睛亮得很，倒比京城里的皇子们还活泼。”
晴儿点头，说起学堂的事，话就多了：“最乖的是巴图家的小儿子，叫阿古拉，才六岁，学写字特别认真，昨天还把自己写的‘孝’字送给我，说要像孝敬额娘一样孝敬我。还有个小姑娘叫萨仁，绣东西特别好，昨天还送了我个绣着小草原的荷包，针脚比我绣的还细呢。”
昭烈坐在晴儿另一边，听她讲孩子们的趣事，时不时补充一两句：“阿古拉骑马也厉害，上次部落里的赛马，他还拿了小孩子组的第一，回来跟晴儿炫耀了好几天。”
“可不是嘛！”晴儿笑着看向昭烈，“他还说要教我骑快马，说我骑得太慢，像‘慢羊羊’。”
太后被“慢羊羊”逗得哈哈大笑，指着晴儿：“你呀，在孩子们眼里倒成了慢羊羊了。”
三人说着话，晚风轻轻吹过，带着草叶的清香。暖炉里的炭火偶尔“噼啪”响一声，奶茶的香气混着点心的甜味，在空气里漫着。满天的星星更亮了，连远处的牛羊低鸣都变得格外温柔。
太后抬头望着星空，忽然轻声说：“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宫里也常跟哀家一起看星星。那时候你才这么高，”她用手比了比，“总缠着哀家问星星叫什么名字，哀家说不上来，就给你编故事，说那颗最亮的是‘护星’，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晴儿心里一暖，也抬头看向星空，指着最亮的那颗星：“是不是那颗？现在部落里的牧民也说，那颗星是‘牧羊星’，能保佑牛羊肥壮，牧民平安。”
太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笑着点头：“可不是嘛！不管叫什么名字，都是保佑人的。你看这草原的星空，比京城里开阔多了，连星星都显得近，好像伸手就能摸到。”
昭烈这时递过来一碟奶皮子，放在太后和晴儿中间：“这是乌兰刚送来的，还带着热乎气，您尝尝，比凉的更甜。”
太后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奶香味在嘴里散开，甜而不腻。她看向昭烈，语气里满是满意：“昭烈，这些年辛苦你照顾晴儿了。她在宫里的时候，虽说有我护着，但总有些身不由己；现在在草原，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昭烈连忙欠身：“太后客气了，照顾晴儿是臣的本分。其实晴儿也帮了臣很多，比如建贸易点、开学堂，都是她的主意，现在部落的日子越来越好，族人都念着她的好。”
晴儿轻轻碰了碰昭烈的胳膊，小声说：“都是咱们一起想的，你别都算在我身上。”
昭烈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是，是咱们一起想的。不过要是没有你，我也想不到这么周全。”
太后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心里越发欣慰。她握着晴儿的手，指尖触到晴儿掌心的薄茧——那是练骑马、做针线、教孩子们写字留下的，却比在宫里时的软嫩更让人安心。
“晴儿，”太后轻声问，“你现在……还想念京城吗？想念紫薇和小燕子吗？”
晴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望了望星空，又看了看身边的昭烈，才缓缓开口：“想念啊。想念宫里的御花园，想念太后做的莲子羹，想念紫薇给我绣的荷包，还想念小燕子拉着我去爬树摘果子。”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温柔，“但草原也成了我的家。在这里，有昭烈陪着我，有孩子们围着我，有牧民们的笑脸，还有这满天的星星。京城是我的过去，草原是我的现在，两处都是我的家，哪处都舍不得。”
“好孩子。”太后握紧她的手，眼里有些湿润，“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以前总怕你在草原孤单，怕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晴儿笑着擦了擦太后眼角的湿意：“您别担心，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而且我们以后还能常回京城看您，等贸易点的货物再多些，我还想把草原的羊毛毯、马奶酒运到京城，让紫薇和小燕子也尝尝草原的味道。”
“好啊！”太后点头，“到时候我让御膳房给你们做京城的点心，咱们娘俩再一起看星星，跟以前一样。”
昭烈这时忽然指着星空：“太后，晴儿，你们看！流星！”
三人连忙抬头，只见一颗亮闪闪的流星从银河边划过，拖着淡淡的光尾，快得像眨眼就不见了。
“快许愿！”晴儿拉着太后的手，又碰了碰昭烈的胳膊，自己闭上眼睛，小声念着“愿太后安康，愿草原和京城都好好的”。
太后也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许的愿是“愿晴儿和昭烈永远这么好，愿满蒙永远和睦”。
昭烈看着身边的两人，也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愿晴儿永远开心，愿能陪她看一辈子这样的星空。
等睁开眼时，流星已经不见了，但满天的星星依旧亮得耀眼。晴儿拿起奶茶，给太后和昭烈各添了一杯：“快喝口奶茶，刚许了愿，喝着更甜。”
太后喝了口奶茶，笑着说：“确实甜，比刚才更甜了。”她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别让下人们担心。”
昭烈先起身，伸手扶太后：“您慢些，毡子有点滑。”又回头伸手给晴儿，等她握住，才轻轻把她拉起来，指尖还特意捏了捏她的手，像是在说“刚才的愿望会实现的”。
回去的路上，晚风更凉了，昭烈把晴儿的披风又紧了紧，还把自己的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她露在外面的手腕。太后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一眼，见两人手牵着手，脚步轻轻的，像怕踩碎了夜晚的安静，忍不住笑了——这样的画面，比京城里的任何景致都让人安心。
快到蒙古包时，远处传来牧民的牧歌，调子悠长温柔，像是在为这夜晚的星空伴奏。晴儿停下脚步，侧耳听着，嘴角带着笑：“您听，牧民们在唱‘星光照草原’，说星星是草原的眼睛，看着咱们好好过日子。”
太后也侧耳听了听，点头：“唱得好，说得更好。草原的星星，确实比京城里的更懂人心。”
昭烈握着晴儿的手，轻声说：“以后咱们常来，等冬天的时候，还能看星星落在雪地上，更漂亮。”
晴儿点头，靠在他身边，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不管是京城的莲子羹，还是草原的奶茶；不管是宫里的御花园，还是草原的星空，只要有太后在，有昭烈在，哪里都是家。
回到蒙古包门口，乌兰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暖手炉：“太后，郡王，福晋，暖手炉温着，快暖暖手。”
太后接过暖手炉，笑着说：“辛苦你了，这么晚还等着。”
晴儿也接过暖手炉，碰了碰乌兰的胳膊：“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跟我去学堂教孩子们绣荷包呢。”
等乌兰走后，昭烈扶太后进了蒙古包，又转身回来，看着晴儿：“刚才许的愿是什么？”
晴儿眨了眨眼，故意不说：“不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
昭烈却不依，伸手挠了挠她的手心：“不说？那我就挠你痒痒，直到你说为止。”
晴儿怕痒，笑着躲开：“我说我说！我愿太后安康，愿草原和京城都好好的，还愿……还愿能跟你看一辈子星空。”
昭烈停下动作，伸手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的愿望跟你一样，还要加上一句——愿能跟你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蒙古包的灯亮着暖黄的光，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远处的牧歌还在继续，满天的星星依旧亮着，像是在为这安稳的岁月，轻轻唱着祝福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