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气势如虹，通天强势压阵，截教扬眉吐气；转眼间，弟子们反倒纷纷请罪，低声下气。
这场变故起伏跌宕，令人目不暇接。
可在这片混乱之中，谁又能真正看清——那一道立于众人之前的身影，眸光深邃，唇角微敛，早已洞悉一切。
转瞬间，万仙心中仍存着深深的自责。
被人搀扶起身之后，眼见通天与元始之间的对峙愈发剑拔弩张，竟再次俯身欲跪，恳请通天降罪于己，以平元始之怒。
“截教门下这般低眉顺眼，未免也太良善了些吧？”
“师父仁厚，徒弟恭敬，这截教还真是个奇特的所在。”
“早先都说截教众徒是些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异类，可如今看来，单论心性品行，比起阐教来，又何曾逊色半分？”
众人望着截教弟子一个接一个地作势下跪，争相将过错揽于自身，场面令人愕然，心头却不由涌起几分动容。
而他们尚不知晓，若真见识过阐教那些颠倒黑白、巧言令色的行径，便会明白——这两教门徒，本就不该放在一起比较。
硬要并列相较，反倒是对截教这些赤诚之士的一种羞辱。
万仙欲跪，众生震惊，通天亦觉意外。
唯独在这片震动之中，元始嘴角微扬，暗自得意。
“这群小辈，总算还晓得轻重！知道今日祸事皆因他们而起，不敢再顶撞，只求磕头认错！”
“如此正好，本座先前拟定的名单，不妨再多添几人。”
此前他已在心中谋划，借通天之手彻底瓦解截教，因而罗列了一份必须严惩的弟子名册。
起初尚算克制，如今见局势有利，便决意扩大清算范围。
不只是无当圣母、三霄娘娘与赵公明，连其他颇有声望的杰出门人，也都难逃此劫。
“通天座下四大亲传，多宝道人眼下情形不明，暂且留待后议。
其余三人，最好一并铲除！”
元始正欲开口施压，甚至打算在逼迫通天处置门人之后，再当众羞辱这位师弟一番，好让天地万灵都看清——元始之威，不容侵犯！
哪怕你是堂堂圣人，一旦触逆鳞，也休想全身而退！
“通……”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元始刚吐出一个字，一道冷喝已然凌空炸响。
不必细辨，那声音出自谁口，再清楚不过——正是通天。
方才他才将门人一一扶起，原以为风波将息，岂料元始一句冷语落下，这些人竟又要屈膝请罚。
这一幕，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出于怯懦。
截教门徒会如此行事，背后必有深意。
“我门中弟子，何时怕过风浪？若真畏首畏尾，当初就不会齐聚碧游宫前，更不会在元始驾临之时，依旧挺身而出，直面斥责，险些让他颜面尽失！”
“既然不曾惧怕圣人威仪，此刻为何又要低头谢罪？难道……是怕我敌不过元始，在争斗中落败受伤？”
“等等……原来如此！！！”
刹那顿悟，通天心头一震。
原来他们并非示弱，而是担忧自己受辱遭创啊！
想通此节，一股热流悄然漫上心头。
他为之动容，却并未表露，只是轻轻一叹：
“傻孩子们……”
随即朗声道：
“区区一个圣人罢了，有何可惧？若他真敢造次，杀了便是！”
这话带着法力震荡，如雷贯耳，直入万仙心神，稳住了他们摇晃的身形。
此时此刻，众人早已忘了下跪之事。
什么？！
自家师尊说了什么？
杀圣？！
“我没听错吧？师尊说……要杀圣人？”
截教众人心头巨震，几乎以为幻听。
而整个天地，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连风都凝固了。
无数纷乱的思绪在他们心头翻涌，如潮水般来回冲刷，搅得人心神不宁。
他们根本无法分辨，哪一念才是出自本心，更别提借此理清这场风波的来龙去脉。
此刻，整个洪荒亿万生灵的心中，唯有两个字在反复震荡，清晰得如同雷鸣贯耳——
杀圣！
杀圣！！
杀圣！！！
这两个字在众生脑海里不断回响，仿佛敲击着灵魂深处的铜钟。
一时间，众人皆怔住了，手中动作尽数停滞，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完整音节，连意识都像是被钉住了一般，陷入一片空白。
圣人，乃洪荒至高存在，执掌天道法则，真灵不灭，永恒长存，向来是万灵仰望、不可撼动的巅峰！
可如今，竟有人要用一个“杀”字，加诸其身！
这岂止是惊世骇俗？简直是逆天而行！
众人心中茫然无措，面对通天那句话，竟不知该信还是该嗤之以鼻。
信，太过离奇；不信，却又出自一位曾立于顶点的存在之口。
表面上看，不过是信与不信的抉择，似乎无关痛痒——通天并未强迫他们接受。
况且圣人间的纷争，向来超脱尘世，寻常修士不过蝼蚁，连被注视的资格都没有。
这场风波，本就离他们太远。
然而此刻的沉默，并未影响截教万千仙真。
起初，他们的确为通天之言动容落泪，但情绪稍定之后，理智回归，细细思量，却发现此事实在难以置信。
归根结底，在他们认知之中，通天自削圣位，元气必然大伤。
这种伤损，绝非千百年可愈，便是耗上数万年，也未必能复原如初。
如今他这般豪言壮语，怕不是为了安抚他们，故作镇定罢了？
不得不说，此时的截教万仙，其实也被固有观念所困，执着于过往经验，深陷其中而不自知，早已失了那份超然洒脱。
但这又能怪谁呢？
事关教主安危，谁又能真正冷静？
万千弟子心中只有一念：愿以己身承担一切罪责，请通天降罚于己，用他们的性命平息元始怒火，将教主从这场劫难中解脱出来。
说罢便要跪拜请罪，通天却不允。
他们修为再高，在通天面前终究不堪一击，可他又怎能狠下心来强行压制？
这些人是他的徒儿，是真心护他、舍命救他的弟子啊！若真动用手段，岂非寒了天下忠义之心？
于是这边执意要跪，那边坚决不让，一时之间，竟僵持不下。
一旁观战的元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顿时了然。
“通天果然外强中干！表面看似从容不迫，实则连自己门人都压不住，只能靠言语安抚，全无昔日威严！”
想到此处，元始不禁暗喜，为自己洞察先机而得意。
可转念又想——
“他都落到这般田地了，竟还敢在我面前摆出这等姿态？”
尤其是想起通天扬言要将自己镇杀于屠杀之地，元始忍不住冷笑出声。
“好一个师徒情深！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想护着这群孽障？为这些不成器的东西赔上自己，值得吗？三清的脸面，全让你一人败光了！！！”
他目光冷厉，盯着通天，话语再不留半分情面。
亲眼见到通天与门下弟子陷入拉扯般的僵局后，元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洪荒世界，终究只靠实力说话。
既然通天尚未恢复，那他还忌惮什么？
不仅言语羞辱，元始还欲再添几句讥讽，刚启唇齿——
忽闻一声断喝：
“闭嘴！！！”
声音凛冽如刀，正是通天所发。
“本座教训徒弟，轮得到你这条野狗插嘴？”
元始不敬，通天更不屑客气。
“野狗”二字，天地早已听过不止一次。
通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将话掷出，字字如重锤，直击元始面门，仿佛不是在言语交锋，而是当着万灵之面，掌掌抽在元始脸颊之上。
那已不止是羞辱，更是毫不掩饰的响亮耳光，打得天地为之震动，众生皆闻其声。
这般境地，莫说元始本就对通天心怀敌意，纵使原本尚存几分同门之谊，此刻也断然无法装聋作哑，视若无睹。
元始立于虚空，面色铁沉，青中透黑，宛如积雷压顶。
他望向通天的目光，似有烈火自瞳孔深处喷薄而出，灼灼燃烧，几乎要焚尽四方气机。
“嘶——！”
一直死寂如凝的洪荒万灵，终于在这刹那回过神来，齐齐倒抽一口寒气。
成千上万生灵同时吸气，竟在虚空中掀起一股诡异的气旋，仿佛天地骤然塌陷一角，形成旋涡般的牵引之力，令所有修行者心头一震。
不少存在顿时惊惧不已，以为是哪位圣人暗中出手，动用了无上神通。
可凝神细察，却并无异象显现。
只是众人仍心神未定，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通天方才那番毫不留情的斥责，哪还有心思深究气流缘由？目光纷纷聚焦于元始身上，静观其变。
“通天教主如此咄咄逼人，连番折辱元始，后者即便再能忍，怕也难咽下这口气！更何况，他本就对通天怀恨已久，今日之事，注定血雨腥风！”
“先前我还道元始之所以敢正面抗衡，必是有其他圣人暗中支持。
如今看来，倒像是通天自己露了破绽，才被元始抓住机会发难。”
“大事不妙！两位圣人剑拔弩张，大战随时爆发，我等若不速速退避，恐遭池鱼之殃！”
众生议论纷纷，心绪翻涌，天地间一时躁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