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砸下来的那一瞬间，江烬把焚天镜的碎片狠狠按进了自己的胸口。
火光猛地炸开，顺着皮肤一路蔓延。石头擦过他的小腿，血肉翻卷，骨头发出咔嚓的响声。他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往前一冲，整个人一下子被空间裂缝吸了进去。
里面没有路，只有狂乱的气流在撕扯身体。骨头像是被人一根根拧松了，经脉烧得发黑。他张嘴想喘口气，却一点空气都吸不进来。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轻轻的，像风吹过干枯的树叶。
“别闭眼。”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眉心那块碎片烫得吓人，识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段残缺的口诀——《虚空引》最后三行字。他拼尽全力调动体内残存的一丝火息，朝前猛地一推。
身体终于动了。
朝着某个方向滑了出去。
前面有一点光。
很小，但确实存在。他死死盯着那点光，手脚并用拼命往前爬。乱流割在脸上，划出几道血痕。他的手指抠进虚空中，指甲翻了起来，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又被吹散在风里。
终于，指尖碰到了那道光。
下一秒，他整个人摔了出去。
后背重重砸在地上，尘土扬起。他躺在那里，动不了。呼吸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像刀子刮过肺部。左腿血肉模糊，小腿骨断了一截，露在外面。衣服早就烧得只剩几片布条挂在身上。
他还活着。
但意识正在一点点下沉。
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快要闭上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
欧阳雪跪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她的左肩塌下去一块，明显是骨头断了。她没顾自己，先小心地把江烬翻成平躺姿势，又脱下外袍垫在他头下。
“醒醒。”她拍了拍他的脸，“别睡过去。”
没反应。
她抬头看向出口方向。通道还在震动，不断有石块掉落。再不走，谁都出不去。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把江烬往背上扛。
动作牵动伤口，冷汗从额头滑下来。她咬紧牙关撑住，双手紧紧扣住他的大腿。站起来时膝盖晃了一下，但她稳住了。
江烬的头垂在她肩上，呼吸喷在她脖子上，很弱，但还在。
她迈步往前走。
刚走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是血——江烬腿上的血顺着裤管流下来，在地上拖出一道红印。
她停下，调整姿势，让重心更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生怕颠到他。
古月儿站在原地没动。
她看着欧阳雪背着江烬一步步往前走，身影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倒。她的手紧紧攥着裙角，指节都泛白了。
然后她走上前去。
一句话也没说，走到欧阳雪身边，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欧阳雪看了她一眼。
古月儿没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继续走。
两人一前一后，护着中间的人，在崩塌的通道里缓慢前行。
出口越来越近。
空中漂浮着灵力结界的残片，像碎玻璃一样旋转着。有些边缘锋利，稍不小心就会割伤皮肤。欧阳雪低着头，加快脚步，在碎片之间穿行。她弓着背，把江烬牢牢护在身后。
一道气流突然扫来，直奔江烬的脸。
古月儿抬手，掌心推出一层薄薄的屏障。气流偏转，撞到墙上炸出火星。她手臂一麻，差点跪倒，但还是撑住了。
她落后半步，目光一直落在江烬的背影上。
头发散了，沾满灰尘和血迹。嘴唇发紫，脸上全是伤。可他还活着。
她抿紧嘴唇，继续往前走。
最后一段路最危险。
地面倾斜，裂缝横贯整个通道。她们必须跳过去。欧阳雪站定，估算距离。她的腿在抖，体力已经快到极限。
古月儿走到前面，探出身子往下看。
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
“跳。”她说。
欧阳雪点点头。
她助跑两步，用力跃起。
腾空的瞬间，江烬的手从她肩上滑了下来。她猛地伸手一抓，勉强勾住了他的手腕。落地时失去平衡，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撑住地面才没摔倒。
古月儿立刻上前扶住她。
两人喘着气，谁都没说话。
前方就是出口的光幕。
最后一道屏障。
欧阳雪咬牙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步伐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粗。汗水浸透了衣服，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古月儿一直跟在后面。
当她们离光幕只剩十步时，一道灵刃突然飞来。
欧阳雪侧身躲开，但江烬的衣袖被削掉了一块。她愤怒地看向前方，却发现那些碎片不再主动攻击，只是无序地漂浮着。
她抓住机会，冲了过去。
穿过光幕的刹那，强光一闪。
她们出现在试炼广场。
烟尘还未散去。
四周安静得可怕。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望了过来。
有人认出了欧阳雪，低声惊呼：“青云剑宗的天才……她怎么变成这样？”
“她背上那人……是江烬？”
“那个被退婚的废脉？他还活着？”
没人上前。
也没人敢动。
欧阳雪走到广场中央，单膝跪地，小心翼翼把江烬放平。她的手一直在抖，但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
江烬脸朝上，双眼紧闭，胸口微微起伏。
欧阳雪坐在他旁边，一手撑地，一手搭在他手腕上测脉搏。呼吸沉重，肩上的伤让她脸色发青，但她不肯离开。
古月儿站在后面。
她看着江烬，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慢慢蹲下，伸手把他垂在地上的手塞回衣袖里。他的手指冰凉，沾着血和灰。她用自己的袖子轻轻擦了擦，然后轻轻合上他的手掌。
风吹过来，撩起她的发丝。
她没去整理，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人开始靠近。
一名药王山弟子走出人群，手里拿着丹药，想要上前查看。
“别碰他。”欧阳雪开口，声音沙哑。
那人停下了。
又有人议论：“他们是从秘境出来的？其他人呢？”
“任天行呢？唐七呢？”
“灵泉被夺走了吗？”
没人回答。
只有风吹过广场，卷起地上的灰烬。
古月儿缓缓站直身体，站到了江烬的侧后方。位置不远，刚好能看见他的脸，也能挡住来自后面的视线。
欧阳雪靠着石柱坐下，闭上眼，大口喘气。她的左手还放在江烬的手腕上，一直没有松开。
古月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碰过他的手。
有点烫。
不是发烧的那种热，而是像刚从火里出来的感觉，藏在皮肤底下，还没熄灭。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
太阳正从云层后露出一角。
广场边缘，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那人穿着普通弟子服，帽檐压得很低。他看了一眼江烬，转身就走，速度很快。
但他没注意到，自己腰间的玉牌松了扣，掉在了台阶上。
那是一块刻着“玄天阁”三个字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