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倒下的那一刻,肩头并无伤口,可她整个人却如被千刀万剐,冷汗浸透衣衫。
苏辰将她抱起,指尖触其脊背——那一瞬,他的动作顿住了。
那道伤,早已愈合,皮肉之下只余一道淡银色的疤痕,蜿蜒如蛇,横贯肩胛。
可就在他神识探入的刹那,一股腐朽、死寂、带着九世轮回之痛的因果黑气,竟从那旧伤深处翻涌而出!
“轰!”
脑海如遭雷击,苏辰瞳孔骤缩,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第九世,截教末劫,天庭围山,他为护三霄与赵公明残魂,独战四大准圣,最终引光自焚,形神几近湮灭。
临死前最后一念,是灰烬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哭泣:“你说要带我看春天……我还没看到。”
他曾以为那是幻觉。
可现在,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识海炸响:
【检测到‘因果逆流’,目标个体存在‘代偿型命劫’——她替你承受了九世积累的死亡因果。】
苏辰双目赤红,几乎裂开。
九世?
他修道以来,历经八次转生,每一世皆因护道而亡,每一次死亡都刻入命格,化作不可解的劫数。
按理说,第九世陨落后,他早已该彻底消散于天地,连轮回都不入。
可他活了下来。
因为有人,在他魂飞魄散的那一瞬,从混沌之外赶来,以五彩神光破开虚无,从命运的灰烬里,硬生生抢回他最后一缕真灵!
画面浮现,如镜中倒影——
苍穹崩裂,星河逆流。
一名少女踏着碎光而来,手持一块未完全化的五彩神石,周身燃烧着本源之火。
她扑入那片毁灭的余烬,将一块温润的莲心塞入残魂之中,而后,默默转身,任由死劫之力缠绕己身。
正是洛曦。
她没有惊天动地的宣言,没有悲壮赴死的呐喊,只是低语了一句:“你说要带我看春天……我还没看到。”
然后,便将他的“死”,变成了她的“劫”。
苏辰浑身剧震,指尖微微发抖。
难怪她在初遇时就能共鸣归元圣莲残种;难怪她能在无敌领域内承载他的元神意志而不崩;难怪她能在命火焚烧之下依然挺身而出——她不是觉醒者那么简单。
她是他的“续命人”。
九世因果,本该由他一人承担的死亡宿命,竟被她一肩扛下,藏于神魂深处,代代轮回,悄然侵蚀。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苏辰低头看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洛曦微微睁眼,唇角溢血,却笑了,笑得像春雪初融:“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跟你走这条路?”
一句话,如刀剜心。
苏辰脑中轰鸣不息。
他曾以为自己是救世之人,手持系统,开创大道,庇护洪荒。
可到头来,真正以命相托、逆天改命的,却是这个从不言苦的女孩。
他记得她第一次听他讲《混沌归元真经》时眼中的光;记得她为参悟反哺之道,闭关百年不出;记得她站在金鳌岛上,面对元始天尊的威压,仍一字一句道:“我信他。”
原来,她信的不只是道。
而是他。
哪怕他知道封神大劫的结局,哪怕他步步为营、算尽天地,却始终没算到——有人早已在无数年前,就为他写下了一个“活下去”的结局。
风停了。
天地寂静。
唯有那道裂缝仍在低语,混沌裂口·源隙缓缓收缩,仿佛也被这跨越轮回的执念所震慑。
就在这时,萤叟缓缓走出虚空,手中鱼竿轻荡,钓起一根泛着血光的丝线。
那丝线扭曲如蛇,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死意。
“因果最狠,不是报应,是无声承担。”萤叟望着苏辰,声音苍老而沉重,“她早就不止是觉醒者……她是你的‘续命人’。若无她当年那一救,你早在第九世便已彻底消散,何谈今日立道?”
苏辰跪了下去。
不是因为伤,不是因为痛,而是心魂俱裂。
他这一生,自诩逆天而行,以凡躯撼圣权,以一法救万灵。
可此刻,他才明白,真正逆天的,是那个默默站在他身后,替他挡下九世死劫的人。
他抬头,看着怀中苍白的脸,眼中再无半分冷静算计,只剩滔天的悔恨与决意。
“是我……欠了你九世。”
他缓缓闭眼,体内归元圣火自行燃起,不再是焚外界敌,而是反噬己身。
寿元如沙漏倾泻,修为波动剧烈震荡,可他神色平静,仿佛早已做出抉择。
系统提示再度响起:
【警告:检测到宿主意图动用“归源反哺”最后权限,此操作将不可逆,且代价巨大。】
苏辰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手掌轻轻覆在洛曦背上,覆盖那道陈年旧伤,低声呢喃:
“这一次,换我为你断因果。”风在刹那间凝滞。
苏辰跪于虚空,双手覆在洛曦背上,掌心下那道淡银色的旧伤仿佛沉睡千年的裂痕,正悄然渗出九世累积的死亡因果——漆黑如墨的丝线自她神魂深处蔓延而出,缠绕四肢百骸,每一根都铭刻着“他该死”的宿命律令。
可此刻,他眼中已无天道,无圣人,无轮回。
只有她。
“归源反哺,权限开启。”
他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却如雷霆砸落洪荒寂静。
体内归元圣火轰然倒卷,自丹田逆冲元神,焚烧的不是敌人,而是他自己。
寿元如江河决堤,奔涌而出。
他毫不犹豫地将一百年寿命剥离,化作温润纯净的生命本源,顺着掌心渡入洛曦经脉。
那一瞬,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苍白的脸颊浮现出一丝血色,可眉头依旧紧锁——那是因果之劫在啃噬她的存在根基。
还剩百年。
他没有丝毫迟疑,将剩下的寿元尽数灌入控光道种!
那枚深埋识海、与《混沌归元真经》同源而生的至高道种骤然震颤,释放出万丈银焰,如莲开九重,照彻天地。
“吼——!”
影缚悲鸣一声,自领域中腾起,银焰缠绕双臂,竟主动将二人包裹其中,形成一座燃烧的“因果熔炉”。
那些从洛曦体内抽出的黑线被一根根拉出,在银焰中扭曲嘶叫,仿佛有无数亡魂在哀嚎——那是苏辰九世战死时应得的终结,是天道早已写定的结局。
而现在,它们正在被炼化!
系统轰鸣震动识海:
【警告!‘归源反哺’不可逆进程已启动!】
【检测到情感意志突破极限阈值……触发隐藏成就——‘以心补天’!】
【成就效果:宿主可短暂‘代承他人之劫’,时限随心意而定,代价为自身气运与命格损伤!】
苍穹之上,一道无形裂痕缓缓浮现,似天道睁眼。
但苏辰恍若未闻。
他只看见洛曦的呼吸渐渐平稳,肩头那道旧伤不再溢散黑气,反而被银焰封印,凝成一道流转星辉的符纹。
可就在这时——
“……她不该活……”
源隙深处,紫星忽明,那低语再度响起,冰冷、古老,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意,“她是‘道外之隙’的钥匙……毁掉她,才能关上门。”
话音未落,整片星空为之震荡。
苏辰缓缓起身,动作轻柔地将洛曦抱起,放在身后早已凝聚而成的归元莲台之上。
他取出琉璃灯,指尖划过心口,一滴殷红如宝石的心头血坠落灯芯,轰然燃起炽烈银焰。
火焰映照着他眸中的决意,烧尽了所有犹豫与悲悯。
“你们说她是钥匙?”
他低声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
“好。那我就让她——成为砸锁的锤。”
风起,叶动,金鳌岛万仙感应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自听道崖升起,仿佛有一柄从未出鞘的剑,终于露出了锋芒。
他抬头望向星空,银焰在他瞳孔中绽放成双生莲影,一朵焚劫,一朵护命。
“从今往后,我的命,她的劫,我一人扛。”
声音不大,却穿透时空,落在每一缕命运丝线上。
“谁再动她……我不只是烧命格。”
他轻轻拂袖,琉璃灯悬于洛曦头顶,银焰垂落如帘。
“我要掀了你们的天。”
风止云凝。
听道崖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一如初见——只是这一次,是他守着她,以命为契,逆天改命。
而洛曦静静躺在归元莲台之上,呼吸微弱如丝。
她肩头那道无形伤痕已被银焰封住,可皮肤之下,隐约有紫光游走,如同沉眠的锁链,正等待某一日——被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