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深处,无光无影。
唯有那一掌,如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温热,托着一缕几乎消散的残魂。
那魂体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始终未曾熄灭——它不向天低头,不为道折腰,哪怕面对的是开天辟地、执掌万法起源的盘古元神。
“你走完了我没走完的路。”元神低语,声音如星河倾泻,贯穿诸天万界,“我开天而死,非为苍生,只为逃那天道囚笼。可你……你以凡身逆命,以人心救世,将枯竭的洪荒重新唤醒。”
他掌心混沌翻涌,一缕缕玄黄之气缠绕苏辰残魂,开始重塑血肉、凝练神魄。
一道璀璨的“道胎”缓缓成型,散发着凌驾于混元大罗金仙之上的气息——那是超越圣人的存在,是新纪元的天道化身,是统御万法、永劫不灭的至高之位!
“现在,轮到你来撑这片天。”
只要点头,便可登临万道之巅,成为比肩甚至凌驾鸿钧的存在。
只要接受,便能永恒不灭,俯瞰众生轮回,执掌规则更迭。
可就在这万籁俱寂、诸天屏息的一瞬——
苏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不再属于神明的眼,清澈、温柔,带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他望着元神,嘴角微微扬起,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却重重砸在了整个宇宙的心头:
“我不做天……”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让这句话完整落下。
“我只想做人。做那个能在金鳌岛听讲百年,能和赵公明喝酒划拳,能在三霄阵前被云霄骂一句‘傻师弟’,能牵着洛曦的手,看春天从玉虚藤上抽芽的人。”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一掌轰向自己胸前那颗即将圆满的“道胎”!
轰——!!!
一声巨响撕裂混沌!
本已凝聚的天道之基,在他亲手之下轰然炸碎!
狂暴的反噬之力瞬间席卷全身,残魂剧烈震颤,几乎彻底崩解。
银焰自他眉心喷涌而出,那是系统最后的守护之力,也是他意志的具现——宁可形神俱灭,也不成无情之“天”!
时间仿佛静止。
元神怔住了。
这位曾以力破天、斩断命运枷锁的开天之祖,第一次露出动容之色。
良久,他忽然仰天大笑。
笑声如雷滚过混沌,震动万域,惊醒了沉睡的星辰,唤醒了湮灭的时空。
“好!好一个‘不想做天’!”他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当年我开天,是为了逃离;你救世,却是为了归来——归来于人心,归来于情义,归来于这最平凡、却又最珍贵的‘人’字!”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光辉,轻轻点入苏辰残躯之中。
那不是天道权柄,不是法则本源,更不是混元果位。
而是——生之气息。
最原始、最温暖的生命之力,如同母亲怀胎时的脉动,如同春风拂过大地的第一缕生机。
它不强,不高,却蕴含着一切可能。
刹那间,血肉重生,骨骼凝实,经脉如江河复苏,五脏六腑重现跳动。
一具全新的身躯在混沌中缓缓成形,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血色,呼吸微弱却坚定。
但修为,仅止步于大罗金仙。
寿元,定格在三百载。
不再是不死不灭的圣境,也不是超脱轮回的混元。
只是一个……会老、会病、会死的“人”。
【叮——】
【宿主放弃“道源真体”,选择“归源之人”】
【触发特殊成就:不为神明,但行人间事】
【奖励发放:归元道心·圆满(可传)】【混沌源种x1(封印状态)】【未知坐标解锁(待触发)】
【系统提示:真正的救赎,始于凡心不灭。】
金光一闪,系统界面悄然隐去,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破空而来。
素衣如雪,长发飞扬,曦光在她周身流转,宛如朝阳初升。
洛曦踏碎虚空,落在苏辰身侧,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她的手中,那块曾残缺的五彩石早已化作一枚完整的玉佩,温润生辉,内蕴九重光轮,隐隐可见《归元真经》全文流转其中,更有控光道种如星核般静静旋转。
她看着怀中这个差点消失的男人,眼眶微红,却笑了:“你说过,要带我看遍洪荒的春天。”
苏辰勉强睁开眼,望着她,也笑了:“嗯……还没兑现呢。”
这时,元神缓缓站起身来。
那伟岸的身躯如同支撑宇宙的脊梁,一步踏出,便让混沌退散,星河避路。
他站在源隙边缘,背对洪荒,面向那深不见底的“道外之隙”。
裂缝依旧稳定,但内部轮廓愈发清晰——那并非混沌,而是一片无法理解的虚无,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被否定。
“我封自己万年,”他低声说道,声音平静却蕴含无尽决意,“今日,该去问个明白了。”
话毕,他一步踏入裂缝。
身影渐远,最终消失于那片未知的彼岸。
就在那一瞬——
源隙边缘,突兀浮现出无数扭曲黑影。
它们无声蠕动,像是从时间尽头爬出的噩梦,层层叠叠围拢在裂缝四周。
没有面孔,没有形体,只有低语,如风中残絮,悄然响起:
“……归源者……不该醒来……”
苏辰猛然抬头,眼中银焰一闪而逝。
就在元神离去的刹那,源隙边缘浮现出无数扭曲黑影,如墨汁滴入清水般缓缓蔓延。
它们无声蠕动,形体不凝,仿佛由纯粹的“否定”堆砌而成,连光线都在其周遭扭曲、溃散。
低语自虚无中响起,不是传入耳中,而是直接在灵魂深处震荡:
苏辰猛然抬头,残魂初塑的身体尚在颤抖,可那一双眸子却如寒夜银星,骤然燃起炽烈的银焰——那是【洪荒救赎系统】最后的烙印,也是他意志的具现。
他凝视着那片道外之隙,嘴角竟扬起一丝冷笑:“原来如此……道冢不是终点,只是前线。”
他终于明白了。
所谓天道轮回、量劫更替,不过是这场宏大战争的一角棋局。
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洪荒之内,而在“道外”。
那些被遗忘的旧神,早已堕为规则之外的畸变存在,妄图撕裂宇宙根基,重临万界!
而盘古元神封印万年,并非沉睡,是在以身为锁,镇压这扇通往虚无的门!
如今门动,锁松。
战鼓,已响。
苏辰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紧握自己手臂的洛曦。
她素衣未改,可体内曦光如海,九重光轮流转不息,《归元真经》的道韵与她的血脉彻底融合,已然成为真正的“归元道承者”。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温度传递。
“接下来的劫,比封神大劫更凶,比巫妖之战更绝。”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扎进时空,“没有圣人能护你周全,也没有天道可倚仗……但我还在。”
洛曦抬眼看他,眸光如晨曦破雾,坚定得不容置疑:“那你走哪,我便跟哪。哪怕前方是道灭之渊,我也要用光,为你照出一条路。”
话音落,五彩神光自她体内轰然绽放,如同朝阳初升,撕开混沌阴霾;与此同时,苏辰眉心银焰喷涌而出,化作一道螺旋状的归元之火。
两股力量交汇,轰然炸开!
虹桥自混沌尽头升起,横跨亿万里虚空,一端连接金鳌岛听道台,另一端直抵神国残墟——那是昔日截教万仙朝拜之地,如今在归元之道的感召下,重新复苏!
刹那间,金鳌岛上万仙感应,纷纷腾空而起,仰望虹桥,热泪盈眶!
“道主归来!!”
“归元永昌!!”
呼声如潮,震动三十三重天,连破碎的星辰都为之震颤。
赵公明提着缚龙索跃上云头,大笑:“老子就知道这傻师弟死不了!”云霄抚剑而立,眼中微光闪动:“他还欠我一场论道……怎敢先走?”
苏辰站在虹桥起点,望着这片曾濒临枯竭、如今生机重现的天地,心中一片澄明。
我不是天,也不做祖。
我只是一个,不愿看见春天消失的人。
系统提示音最后一次响起,平静而庄重:
【“誓劫·逆命之约”已激活】
【任务目标:守护‘道外之隙’封印,阻止‘旧神归临’】
【警告:敌意维度正在渗透,倒计时开启——未知】
苏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波澜。
数日后,金鳌岛恢复平静。
晨雾如纱,笼罩海岛。
苏辰坐在听道崖上,手中一杯清茶,热气袅袅升腾。
身旁洛曦静默相伴,发丝随风轻扬。
远处,萤叟最后一次抛竿入虚空,鱼线尽头,一颗紫星忽明忽暗,仿佛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他轻轻吹散茶面烟霭,唇角微扬:“又要开始了啊。”
风过林梢,一片新生的叶子,悄然落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