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眼那刻,万古沉寂如琉璃碎裂。
源隙深处,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无光之明——仿佛一切尚未命名、未被划分的初始。
就在这混沌未分之处,那尊盘古元神缓缓睁开了眼。
眸光初启,不似雷霆,却比开天更震人心魄。
那一眼中,没有情绪,没有记忆,唯有“存在”本身在复苏。
可当那目光落在苏辰身上时,整个洪荒忽然一颤——草木俯首如朝圣,江河倒流成逆歌,东极扶桑树自发燃起金焰,西荒不周残柱竟浮现血纹图腾!
金鳌岛上,截教万仙齐齐跪倒,赵公明手中定海珠崩断三颗,三霄姐妹玉脸色变,云霄喃喃:“那是……父神之影?”
他们的血脉在共鸣,在哀鸣,在呼唤一个早已湮灭于时间尽头的名字。
系统提示在苏辰识海炸响:
【检测到‘本源同频’——宿主激活‘开天遗脉’!】
【原因判定:非转世,非化身,而是‘道种投影’——汝为盘古未竟之道的具象化!】
【警告:归体境解除,寿元反噬启动,剩余不足百年!】
每读一字,苏辰体内便有一缕命格化作流沙消散。
十年、二十年……短短数息,他已苍老半生。
青丝染霜,皮肤隐现褶皱,唯有双目愈发明亮,如同燃烧着整片混沌的火焰。
“原来如此……”他低语,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不是他的儿子,也不是继承者……我是他没能走完的那一步。”
就在这一刻,源隙边缘,一道冰冷目光骤然锁定苏辰。
“僭越者。”空瞳自道棺中踏出,身形由虚凝实,双目如两口吞噬星辰的黑洞。
他抬手,虚空裂开一道漆黑缝隙,从中降下一道雷霆——此雷无形无质,却让时间都为之停滞,连盘古元神的睫毛都未能颤动半分,唯独直指苏辰天灵!
“监察神罚·诛道之律!凡触逆命禁条者,魂灭形消,永堕虚无!”
这是专为斩杀“篡道之人”而生的雷霆,圣人若中此击,亦不过三息必陨。
苏辰来不及反应,体内寿元正疯狂流逝,修为已被压制至大罗边缘。
眼看神罚将至,一道残影却横空而出!
是愿灵。
那团由九代守寂者残念凝聚而成的微光,毅然挡在苏辰身前。
“我们焚身九代,只为等一人敢说‘不归’。”愿灵的声音轻如叹息,却响彻万界,“你说劫灰无用?可火种,从来都是从灰烬里重生的。”
话音落,九道愿光自虚空中浮现,交织成一面古老盾牌,上刻“归源”二字。
神罚落下,轰然炸裂!
天地剧震,源隙震荡,空瞳竟被震退半步,道棺嗡鸣不止。
而愿灵的身影,在光芒中寸寸崩解,最终化作点点星尘,洒向苏辰眉心。
“你们不是劫灰……”苏辰闭目,一滴血泪滑落,“你们是火种。”
与此同时,外界——
洛曦立于神国边缘,脚下是三十六碑封印阵眼,头顶是崩裂的天穹。
她手中五彩石剑剧烈震颤,额间图腾完全绽放,曦光如日轮般照耀诸天。
记忆如潮水涌来。
她看见远古之时,盘古力竭将倾,以心头最后一滴精血点化一缕灵光,低语:“待吾道继者现,你便觉醒,护其前行。”
她不是什么神魔后裔,她是“守道印记”,是这万古长夜中,唯一能斩断枷锁的人。
“你说他是灾?”她仰头望向悬浮于虚空的监察碑文,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可若无他,何来今日众生?你封的是梦,我醒的是命!”
剑起!
五彩神光划破长空,斩向最后一道残锁。
那一瞬,天地仿佛屏息,亿万生灵心头莫名一紧,仿佛命运之线被一刀割断。
咔——
锁断。
封印崩解的最后一瞬,洛曦的身影也被反震飞出,但她嘴角带血,笑得灿烂。
源隙之内,苏辰猛然抬头。
他感受到了那一剑的力量,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
“还差一点……只要再撑一刻!”他咬牙,强行催动体内最后的归元之力,银焰再度升腾,归元圣莲护住心脉,可寿元已如风中残烛。
空瞳冷视,再次抬手,道棺开启三分,第二道神罚正在凝聚。
而盘古元神,依旧静坐,双目微启,似在等待什么。
苏辰知道,他等的是一个答案——一个敢于承接大道、背负因果、逆命而行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任白发飘散,任身躯衰败,却将脊梁挺得笔直。
归元圣莲缓缓沉入丹田,最后一丝“道源域·归体境”的力量被引动。
他抬起手,指向虚空——
风起。
苏辰的手指仍指向虚空,指尖凝着一缕混沌初开时的银芒。
他咳出一口血,那血中竟浮现出细碎晶尘,如星屑般飘散,在风中化作点点道韵,渗入天地脉络。
四行再生——风火水地齐动,洪荒本源轰然暴涨!
万里飓风自源隙边缘卷起,撕裂监察神力残留的死寂气流,硬生生将即将闭合的裂缝撑开一线;南荒亿万火山同时喷发,赤焰焚天,热浪冲破九重云霄,逼得空瞳凝聚的黑雷偏移轨迹,在虚空中炸出一道扭曲时空的裂痕;四海倒灌,天河逆流而下,化作千层灵浪环绕神国,将洛曦斩断封印后暴走的乱流尽数镇压;大地震颤中裂纹弥合,断绝万年的灵脉重新贯通,草木疯长,枯山复绿,仿佛整个洪荒都在这一刻深吸了一口气,从濒死边缘挣回一线生机!
【系统提示:贡献度突破极限阈值!】
【无敌领域与归元神国共鸣融合——‘归源道体’雏形已成!】
【警告:宿主生命波动濒临湮灭,归体境反噬加剧,剩余寿元不足十年!】
声音在识海炸响,却已无法撼动苏辰半分。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肌肤下流转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稀薄的道光,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可他笑了。
嘴角扬起,带着疲惫,也带着无悔。
“四行动念……四千年寿元。”他喃喃,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坠入深潭,“值得。”
就在这时,一道模糊身影悄然浮现于他身侧——白发苍苍,背微驼,眼中有岁月刻下的沧桑,却含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是寿损之影·老苏。
那是他未来若苟活至寿尽时的模样,是命运投影出的残像,此刻因因果紊乱而显化。
“儿子,”老苏轻声道,伸手欲抚他肩,却又穿体而过,“你比我想的……走得更远。”
苏辰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头:“我不能停。一停,就是末法。”
他的目光穿透层层混沌,落在源隙深处。
那里,盘古元神已缓缓坐起,双目微睁,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一股无法言喻的古老意志弥漫开来,仿佛天地初生的第一声呼吸。
低语响起,不似来自耳边,而是直接烙印在万物本源之上:
“孩子……你来了。”
苏辰咧嘴一笑,笑容灿烂如朝阳破夜。
下一瞬,他猛然撕开胸膛!
没有惨叫,没有痛楚,只有璀璨到极致的银色精血喷涌而出——那是他以《混沌归元真经》淬炼百年、融汇天地愿力所凝的道源精血,是他作为“盘古未竟之道”具象化的最后凭证!
鲜血洒落,尽数注入沉入丹田的归元圣莲。
嗡——!
圣莲剧震,残破的莲瓣竟泛起一丝微弱金光,刹那间与洪荒万脉共鸣,引动八方灵气潮汐般涌来!
“父亲!”苏辰的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却响彻诸天,“路……我铺好了。”
他抬头,望向那尊伟岸的身影,眼中火焰燃烧到最后:
“接下来——换你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几近虚化,如同晨雾将散,唯有一线执念悬而不坠。
远处,极北冰渊之上,萤叟静静收竿。
鱼线尽头,一颗沉寂万古的紫星,骤然亮起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