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余烬未熄,星河道微光流转,如碎银铺陈于虚空裂隙之间。
苏辰立于九座心锚碑前,指尖轻抚归元圣莲——莲心九道刻痕清晰浮现,“心劫·叩问本心”四字如刀镌刻,字字渗出血色般的道韵。
【系统提示低鸣响起】
【下一劫:心劫·叩问本心】
【此劫无形无相,唯自我直面,无人可助】
【失败判定:本心动摇,道基崩毁,神魂永坠轮回虚渊】
风不动,却有千钧压顶之势自天外垂落。
这不是来自外界的攻击,而是源自大道本身的审视——它要剖开你最深处的执念、恐惧与软弱,逼你回答:你为何修道?
你为何而战?
你是否……真的无悔?
苏辰闭目凝神,识海翻涌如潮。
刹那间,前世今生的画面在神魂中炸开——
他看见自己还是一株孱弱灵根,在混沌风暴中挣扎求存,几乎被碾成虚无;
他看见通天教主一袖拂来,将他护入金鳌岛,声音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慈悲:“既遇我,便非该亡之物。”
他看见百年闭关,于无敌道场内推演《混沌归元真经》,指尖滴血化符,三千次失败后终引混沌气入体;
他看见赵公明持缚龙索大笑破境,三霄共舞混元金斗,截教万仙齐诵新法,天地灵气反哺洪荒,枯竭的山河重现生机;
他也看见元始天尊冷眼宣判“逆天者诛”,西方二圣暗中布局夺法,无数贪婪的目光锁定了他开创的救世之道……
可最痛的,并非敌意滔天,而是那一幕幕重复上演的离别——
弟子为护道统身陨南疆,同门为守真言魂散东海,洛曦曾跪在他面前,以曦光血脉燃命续灯,只为替他多争一线清明……
“值得吗?”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冰冷而熟悉,像极了当年道祖降下的天机箴言。
“你耗尽心血所建的一切,终将随量劫重归尘土。洪荒注定走向末法,你逆天改命,不过是延缓一场注定的寂灭。”
苏辰嘴角微扬,眼中却没有半分动摇。
“若明知是死局,还要前行,那不是愚,是愿。”
“我不求万古不灭,只求当劫波来袭时,有人能因我所传之法活下来;我不求天地永恒,只愿生灵不必再以血肉填苍穹!”
他睁眼,双瞳一金一银,交织成太极轮转之象,金为阳火,燃尽迷障,银为太阴,照彻幽冥。
光影合一,意志通明!
就在此刻,远处浮石之上,一道孤影剧烈颤动。
是埋光子。
这位道冢盟副尊,银发披肩,左眼早已被自己亲手剜去,以封“见光即疯”的诅咒。
此刻他仅存的右目死死盯着苏辰的双眼,指节紧扣断光刃,刀锋划地无声,竟生生在虚空留下七道裂痕!
洛曦悄然靠近苏辰,嗓音轻若游丝:“他在看你的双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她不懂,但感知到了。
那目光里没有杀意,没有敌对,只有震怖、惊疑,以及一丝连埋光子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共鸣。
原来,当苏辰双瞳显现阴阳光纹的瞬间,埋光子尘封千年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
识海炸裂!
第九世的画面如潮水倒灌——
他曾是洪荒极北唯一的光之宿主,背负万族希望,镇守混沌裂隙。
那一日,黑潮自域外汹涌而来,吞噬星辰,腐化法则。
若不阻截,三界将在七日内化作死寂荒原。
他选择了自焚。
以身为烛,点燃本源,引百万里曦光化作牢笼,硬生生将混沌潮汐封印千年。
可临死前,无人知晓他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一块无字碑默默矗立极北冰原,碑底深处,刻着一道早已风化的嘶吼:
“若光必噬主,我宁先灭光!”
他不愿再做那盏被人供奉、却注定燃烧至死的灯。
于是他逃了。
遁入道冢,自愿接受记忆封印,斩断光脉,成为“守墓人”。
他猎杀所有觉醒曦光的宿主,美其名曰“清除隐患”,实则是想亲手终结那个“会为他人牺牲的自己”。
可现在……他看到了苏辰。
用阴阳双瞳看世界的人,每一世都在为他人赴死的人——扶桑焚羽、人族引火、截教魂散……九世轮回,皆因护众而亡,却从未退缩。
“你疯了?!”埋光子猛然抬头,嘶吼如裂帛,声震星河道,“明知结局还要走这条路?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只是下一个被光吃掉的祭品!”
苏辰缓缓转身,目光平静如深潭。
“不是疯,是选。”他声音不高,却字字落地生根,“你当年也选过——你选择了烧尽自己,换来片刻安宁。”
话音落下,天地骤静。
埋光子浑身剧震,喉头一甜,竟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那血泛着淡淡金光,如同熔化的琉璃,在空中飘散时竟凝成一道残缺的符文——那是被封印千年的“光之血脉”在复苏!
是他曾经身为光宿主的本源印记!
他踉跄后退一步,眼神剧烈波动,仿佛有什么坚固的壁垒正在内部崩塌。
“不……不可能……我已经斩断了光……我已经不再是……”
“可你的眼睛还记得。”苏辰轻声道,“你剜去一只眼,是为了逃避光明。但另一只眼,却一直在等一个人告诉你——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埋光子僵立原地,断光刃垂地,嗡鸣不止。
风起,吹动他的银发,露出额角一道早已愈合、却永不消散的灼痕——那是自焚时留下的烙印,也是他一生试图抹去的荣光。
苏辰缓步走近,归元圣莲微震,一道银焰锁链自莲心射出,缠绕埋光子眉心——正是“执念封印”的起手式。
【系统提示冰冷响起】
【检测到高纯度光之宿主残念】
【触发隐藏任务:解封遗志】
【奖励待定,风险极高——一旦失败,宿主将陷入永恒心魔反噬】苏辰收手,归元圣莲缓缓沉落于掌心,银光如丝,缠绕指节,似有灵性地轻颤了一下。
那道注入埋光子光脉的曦流虽微弱,却如春雷破冰,在他早已死寂的经络中激起层层涟漪。
埋光子跪了下去。
不是被压制,不是受制于封印,而是双膝一软,直挺挺地砸在星河道的虚空之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灵魂终于追上了肉身的重量。
他低着头,银发垂落,遮住了面容,只有那口泛金的血仍在不断从唇角溢出,滴落在祭坛残痕上,竟燃起一朵朵细小的光焰,转瞬即逝,如同远古祭礼的余烬。
“你还记得那一夜吗?”苏辰的声音再度响起,不高,却穿透了万古风雪,“你在极北冰原立下无字碑,身后十万羽民踏着你的光走出绝境。他们看不见你,可你为他们烧尽了自己。”
“住口!”埋光子猛然抬头,右眼赤红如血,瞳孔深处似有烈阳将崩,“那是代价!是诅咒!我不是什么救世者,我只是……只是被命运钉在神坛上的牺牲品!”
他的声音嘶哑,像被千刀割过喉咙,可越喊,身体却越颤抖,越无力。
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倒灌——风雪呼啸,孩童哭喊着抓住他衣角,母亲抱着婴儿向他叩首,老者以额触地,口中喃喃:“光主不死,我族不灭……”
可他知道,他们错了。
光主会死,而且必须死。每一任宿主,终将燃尽。
所以他逃了。
斩断血脉,剜去一眼,遁入道冢,成了猎杀觉醒者的守墓人。
他以为这样就能斩断宿命,抹去那个“甘愿赴死”的自己。
可此刻,当苏辰的银焰渗入断裂的光脉,当那缕久违的曦流重新游走于枯竭的经络,他忽然意识到——
他从未真正熄灭。
“你说那是愚行。”苏辰俯视着他,目光如渊,“可若真是愚行,为何你每杀一个觉醒者,都会在无人处默念他们的名字?为何你藏在袖中的手札里,写满了‘若我再来,是否还会选择点燃’?”
埋光子浑身剧震,像是被人剖开了胸膛,将心脏生生掏了出来。
他想反驳,想怒吼,可张了张嘴,只有一声哽咽卡在喉间,滚烫得几乎要灼穿他的意志。
苏辰轻轻抬手,归元圣莲悬浮半空,莲心九刻痕竟开始缓缓流转,如同命运之轮悄然转动。
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银光洒落,笼罩埋光子全身。
系统微鸣再起:
【“执念归源”倒计时开启——三日】
【觉醒条件:宿主需在三日内直面心劫,承认过往,接纳本源】
【失败后果:光脉彻底崩毁,神魂永困心牢】
【成功奖励:未知——但系统检测到,此劫背后牵连‘第十代光宿主’的完整遗志,或可解锁‘光之本源·初燃契约’】
风忽然静了。
星河道的裂隙中,碎银般的星辉停止流转,仿佛天地也在屏息等待。
就在此时,远处浮石边缘,一道佝偻身影悄然收竿。
萤叟拎起竹篓,里面空无一物,唯有水面倒影中,映出他曾年轻时的模样——手持光杖,立于冰原之巅。
他望着跪地的埋光子,低声呢喃,似叹息,似祝福:
“守墓的人……要回家了。”
话音未落,他身影淡去,如雾消散。
唯余一句飘散在风中——
“第三日黎明,别让光等太久。”
而此刻,星河道尽头,浓雾悄然升腾,弥漫虚空。
一道黑影,正疾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