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御书房】
夜已经很深了,御书房内依然灯火通明。萧昭远靠在龙椅上方,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一抹挥之不去的表情,但他的心底深处燃烧着一个属于胜利者的亢奋光芒。
这几日他睡得很不好,每晚都会被天牢之内那此起彼伏的惨叫惊醒。但他却又无比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听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国之栋梁”在他的下方发出的绝望哀嚎,这让他有一种将一切都重新牢牢掌控在手中的病态快感。
苏家,这颗在他心头盘踞了十余年的毒瘤,终于被他亲手拔掉了大半。
剩下的那个被他刻意留下的“纸老虎”苏远山,现在不过也是一个被拔掉了所有牙齿和爪子的可怜老人了。朝堂已经彻底清净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对他俯首帖耳的听话臣子,他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去大展拳脚实现他所谓的“宏图霸业”了。
他缓缓地合上了最后一份奏折,正准备起身前往后宫。去他那最贴心的“解语花”那里寻求片刻的安宁。
就在此时,殿外响起了一阵极其急促的甚至可以说是惊慌失措的脚步声,紧接着他的心腹总管太监王福四人便脸色煞白地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陛下!陛下!”
萧昭远那刚刚才舒展开来的眉头瞬间又紧锁了起来。 “放肆!”他厉声喝道。“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陛下恕罪!”王福“噗通”一声跪下,声音都在颤抖,“是……是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贵妃娘娘她……她看起来……仿佛是在遇到什么天大的事!”“奴才拦都拦不住!”
“她?”萧昭远一愣,在他的印象里,他这个新晋的贵妃向来是最懂事最守规矩的,从来没有在深夜如此失态地出现求见过。难道是宫里发生了什么?
“宣。”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沉声说道。
很快,那个他刚刚还在想念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御书房的门口,然而,眼前的画面却让萧昭远那颗本就有些烦躁的心猛地内心一沉。
她还是那般的美丽,但她那张绝美的眼前却早已不见了往日的从容与温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受到了天大惊吓的苍白。那双本该清澈如水的眼眸里,也充满了——一种混杂的震惊与深深的恐惧的慌乱。她甚至连平时的礼节都忘了,就那样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仿佛一尊随时都会碎裂的精美瓷器。
“爱妃?”萧昭远第一次见到她这般失态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一紧。“出了什么事了?”
许倾寰仿佛这才从那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踉跄着走了进来,“噗通”一声便跪倒在了萧昭远的身前,那姿势卑微的驼背了。
“陛下……”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一种无法抑制的颤抖,“臣妾……臣妾有罪!”
“你何罪之有?!”萧昭远被她这个没头没脑的动作彻底搞糊涂了,“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不……”她却执拗地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臣妾今日在查抄刘承府邸之时,无意间……无意间发现了一样不该发现的东西……”“臣妾斗胆将其带回了宫中。”“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本该将就地烧毁……”“可……可臣妾反复思量,觉得事关重大,若隐瞒不报,那更是欺君的死罪!” “臣妾心中惶惶不知所措!”“求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一边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用锦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双手颤着高高地举起了头顶。
萧昭远心中的神秘达到了顶点,他示意王福将那东西呈现了上来。那是一封泛黄的密信。他将信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御书房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极限下烛火燃烧时发出那绝妙的“噼啪”声。萧昭远脸部的表情,也随着那信纸上一个触目惊心的文字而发生眼神的变化。从最初的不屑一顾,到中途的惊愕,再到最后的愤怒。
当他终于将那封信看完时,他那张本还算平静的脸上是一片山雨欲来般的阴沉。“……为师兄在数年前为今日的苏家办成就了一件天大的‘大事’!” “……事成之后。苏夫人为表谢意,更是将一件宫中秘藏的‘前朝青花梅瓶’赏赐于我。”
信纸在他的手里被捏得“咯吱”作响,一股比“江南盐税案”时更加冰冷也更加危险的怒火。在他的胸中疯狂地酝酿,他猛烈地抬头。目光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死死地盯住了那个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彻底看清楚。
然而,许寰倾(许in林)的脸部显现出纯粹的无辜与恐惧,她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那副柔弱的无助的模样,仿佛一只无意间闯入了神明战场的可怜羔羊。
“陛下……”她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开口,那声音充满了急于撇清的惶恐。
“陛下您千万不要尽信此言啊。”“这刘本就是戴罪之身。他说的话怎能当真?”
“更何况当年‘巫蛊’一案人证物证在。早已经是上面钉钉的铁案了。”
“八卦……只是这刘承酒后胡言。想要拖苏家人下水罢了。”
“臣妾……臣妾愚钝。不敢妄议前朝旧案。”
“臣妾将物呈上。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至于此事是真是假……”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一切全凭陛下圣裁! ”
这番话得何其“识大体”。又是何其“胆小怕事”。她将自己从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暴摘得一干二净。她提出了重查旧案的请求。她甚至还在主动为苏家“开脱”。她只是玩了一个无意间发现惊天秘密却又害怕引火烧身的“无辜宠妃”形象。将这个举动让整个前朝后宫都天翻地覆的“烫手山芋”,以及所有的“决策权”,都恭恭敬地抛给了那个最多疑虑的帝王。
萧昭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那副充满了恐惧与不安的卑微态度,他心里那最后的一抹对她的怀疑,也彻底烟消云散了。是啊,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是一个被他宠坏了的天真的小女人罢了,她连这封信背后那足以让一切的巨型政治能量都看不懂。她吓呆了,害怕自己因发现不该发现的秘密而惹祸上身。
“你起来吧。”最终萧昭远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记住。今夜你没有来过这里。这封信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下去吧。”
“……是陛下。”许倾寰(许in林)如蒙大赦,她颤抖着站起身来,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大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近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这座让她感到“窒息”的御书房。
当她终于走出那扇厚重的殿门,被外面那冰冷的夜风一吹,她那本还颤抖的身体瞬间便平静下来。她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但没有人看到。那低垂的长长的睫毛在下面。她那双美丽的眼眸深处。是何等冰冷的计划得逞的**胜利**。
御书房之内,萧昭远独自一人坐在那空旷的大殿之中,他手中握地攥着那封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密信。信纸不断被他掌心的汗水浸湿。他的意识中一片混乱。苏家……许家……巫蛊……冤案……而一个本该被他尘封在记忆最深处的词汇。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疯狂地撕扯着他那紧张不堪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