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粗暴的敲门声如同重锤砸在聂曦的心上!“里面什么人?开门!保密局稽查队!”
冷汗瞬间浸透了聂曦的侍从室制服。被发现了!怎么会这么快?!是李明德出卖了他们?还是调阅令本身有破绽?或者是纯粹的巧合?
千钧一发!没有时间思考原因!聂曦的大脑在极度惊恐下反而进入了一种冰冷的清明。他闪电般地将正在拍摄的档案塞回袋中,胡乱贴上备用封条,将所有档案袋叠放整齐,同时目光急速扫视房间。窗户!窗户外面是楼后的狭窄天井,或许有一线生机!
“再不开门就撞开了!”门外的吼声更加不耐,已经开始撞门!
聂曦一把抓起公文包和相机,冲向窗户,猛地推开窗扇!几乎是同时,房门在一声巨响中被猛地撞开!三四名穿着黑色中山装、持枪的彪形大汉冲了进来!
“不许动!”
“站住!”
聂曦头也不回,在枪口对准他的瞬间,纵身从三楼窗口跃了下去!身体急速下坠的失重感袭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头顶传来的怒骂与枪声!
“砰!砰!”子弹打在他身后的窗框和墙壁上,溅起碎屑!
“噗通!”聂曦重重摔落在天井底部松软的垃圾堆上,尽管有缓冲,左腿仍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肯定是扭伤了。他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起身,一瘸一拐地冲向天井另一端一个低矮的、通往地下管道的检修口——这是朱谌之事先反复强调的备用逃生路线!
“在下面!别让他跑了!”楼上的特务探出头,大声呼喊,更多的脚步声从大楼内部和院子周围传来。
聂曦用尽全身力气拉开沉重的检修口铁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里面是漆黑、潮湿、充满霉味的地下管道。他反手将铁盖尽量复原,然后在黑暗中拼命向前爬行。身后传来追兵跳下天井、试图打开检修口的叫骂声和撞击声。
必须尽快离开管道区域!敌人很快就会封锁所有出口!
他凭借记忆和朱谌之描绘的地图,在迷宫般的管道中艰难爬行,左腿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汗水、污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爬行时摩擦管壁的声音。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和一个向上的铁梯。他奋力爬上去,顶开一个虚掩着的、位于参谋本部后院围墙外的偏僻窖井盖,警惕地观察四周。这里是一条死胡同的尽头,堆满杂物,暂时没有敌人。
他迅速钻出窖井,靠在墙上大口喘气,左腿肿胀疼痛,无法着力。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朱谌之一定知道出事了,但接应点是否安全?
就在这时,胡同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一个戴着破草帽、农民打扮的中年人骑着辆载着空菜筐的自行车飞快驶入,看到聂曦,立刻刹车,低喝道:“快!上车!”
是接应的人!聂曦心中一喜,强忍剧痛,踉跄着扑到自行车后座,将身子蜷缩在空菜筐后面。农民二话不说,猛蹬脚踏,自行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死胡同,拐进了热闹的街市。
“长官,抓稳了!全城戒严了,咱们得绕路!”农民压低声音说,车技娴熟地在人群车流中穿梭。
聂曦趴在颠簸的后座上,听到“全城戒严”四个字,心沉到了谷底。行动彻底暴露了,而且引发了巨大的震动。他现在是头号通缉犯。
自行车专挑小巷穿行,七拐八绕,甩开了几次巡逻队的盘查。半个多小时后,在一处贫民区错综复杂的棚户区深处,自行车停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半地下的窝棚前。
“快进去!朱同志在里面等你!”农民急促道。
聂曦挣扎着下车,几乎是被农民拖进了窝棚。窝棚里光线昏暗,朱谌之赫然在目,她脸色凝重至极,看到聂曦狼狈的样子和受伤的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立刻被决绝取代。
“怎么回事?调阅令是完美的!问题出在哪里?”朱谌之快速问道,同时示意同来的医生模样的人赶紧给聂曦检查腿伤。
“不……不知道……”聂曦喘着粗气,“档案刚拿到……保密局的人就冲进来了……像是有备而来……”
朱谌之眉头紧锁:“李明德恐怕凶多吉少,要么是双面间谍,要么是行动前就暴露了。现在说这些没用!你拿到多少?”
聂曦从怀里掏出微型相机,递过去,声音沙哑:“拍了五袋……但最后两袋没拍完……不知道有没有拍清楚……”
朱谌之接过相机,如同接过千斤重担:“有五袋是五袋!这些都是无价之宝!”她迅速将相机藏好,“但你不能再待在上海了!追捕你的天罗地网已经撒下!你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里?”聂曦问,腿上的剧痛让他脸色惨白。
“去香港。”朱谌之斩钉截铁,“只有那里暂时安全。我们有一条绝密的紧急撤离通道,今晚就走!船已经安排好了。”
她看着聂曦,眼神复杂而坚定:“聂曦同志,你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拿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但现在,你必须活下去!把情报带出去!你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聂曦看着朱谌之,又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腿,知道别无选择。上海的行动以惨烈的暴露告终,但他成功带出了部分“堡垒”的蓝图。希望的火种,还在他手中。
“我跟你走。”他咬着牙,忍着剧痛说道。
夜幕降临,在精心策划下,聂曦被伪装成重病伤员,通过层层关卡,送上了黄浦江边一条不起眼的小渔船。小船在夜色中悄然起航,驶向茫茫大海,驶向未知的香港。身后,是整个上海滩的戒严和搜捕。前方,是新的战场,和延续“堡垒”火种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