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无处不在的灼热!
并非仅仅来自周遭吞噬一切的烈焰,更源于体内。那强行催动“焚心诀”带来的内力爆散假象,如同在他本就残破的经脉中点燃了一场山火,狂暴的力量肆意冲刷、破坏,带来寸寸撕裂的剧痛。而“锁魂针”封穴的效果与秘法的反噬交织在一起,更像是在燃烧他所剩无几的生命本源。意识在灼痛与昏沉的边缘剧烈摇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炭块,肺部火辣辣地疼。
月微尘的身影,在没入火海的瞬间,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向下拉扯!是影煞!他在下方接应!两人顺着一条陡峭狭窄、充满潮湿霉味的石阶,滚入敛芳殿主殿下方的隐秘空间。上方,是梁柱坍塌的轰然巨响,是烈焰咆哮着吞噬一切的可怖声音,仿佛整个宫殿都在为他们上演的这场“死亡之舞”献上最后的祭礼。
“快!教主!” 影煞的声音在逼仄的黑暗中急促响起,他一把扶住几乎软倒的月微尘。此处是废弃水道的起点,空气冰凉潮湿,与上方炼狱般的火海判若两个世界。但危险并未解除,火势随时可能彻底烧穿地板,吞噬这最后的藏身之所。
月微尘倚靠着冰冷滑腻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只有这最后的、火焰能量乱流尚未完全平息、外界视线被最大限度干扰的片刻!
他必须完成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留下足以让褚烨深信不疑的“铁证”!
颤抖的手,艰难地扯开身上那件早已被火星燎出破洞、沾满烟灰的深色外袍。外袍之下,是他贴身穿着的、料子稍好些的素色中衣。而在中衣内侧,紧贴着心口的位置,用细细的丝线牢牢缝着一个扁平的、触手温润的物件。
那是褚烨在他于猎场“救驾”之后,一次看似随意的赏赐。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块质地上乘、毫无杂色的羊脂白玉佩。玉佩造型简洁,仅在一角浮雕着一个小小的、象征着承天王朝皇室的蟠龙纹样。当时褚烨的语气带着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慵懒:“瞧着还算顺眼,赏你戴着玩罢。”
他从未公然佩戴过,却也不知为何,一直将其贴身收藏。或许,在某个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瞬间,也曾有过一丝荒谬的错觉?如今想来,不过是镜花水月,徒增讽刺。
这玉佩,褚烨定然认得。以其质地和那独特的蟠龙纹,即便被大火焚烧,也必会留下痕迹,成为确认“月微尘”身份最有力的物证!
月微尘咬着牙,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气劲,猛地划断缝线,将那枚白玉佩抓在手中。温润的触感此刻却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刺痛。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握住玉佩两端,猛地一掰!
“咔嚓!”
一声清脆却微不可闻的碎裂声,在火焰的轰鸣与地下空间的回音中被掩盖。玉佩应声而断,裂成两半,断口嶙峋。
他看也不看,将其中一半紧紧攥在手心,另一半……他目光投向影煞之前安置好的那具替代尸骸。那尸骸已被影煞做过处理,体型与他相仿,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通往地下入口不远处、一块即将被上方塌落燃烧物彻底覆盖的区域。
就是那里!
月微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痛色,他猛地将手中那半截残玉,朝着尸骸的方向,用尽全力掷出!
残玉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尸骸手边的位置,甚至因为力道,还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微微弹动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沿着石壁软软滑下,只剩下胸口剧烈的起伏和压抑不住的、带着血沫的咳嗽。怀中的阴鱼佩,在那半截残玉离手的瞬间,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但那持续的悸动却并未停止,仿佛在哀悼,又仿佛在标记着某种永恒的断裂。
断玉,如同断情。
从此以后,宫阙之中的“月微尘”已死,葬身火海,与那半截象征着过往纠缠的玉佩,一同化为焦土。
“走!” 影煞不再有片刻耽搁,一把将虚脱的月微尘背起,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入了身后那幽深、散发着河水腥气的废弃水道。冰冷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小腿,刺骨的寒意让意识模糊的月微尘打了个冷颤,稍稍清醒了几分。
在他最后涣散的视线中,是上方缝隙里透下的、跃动的火光,以及那具即将被烈焰彻底吞噬的尸骸旁,半截羊脂白玉,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最后一抹凄冷而决绝的微光。
与此同时,水道深处,隐约传来了水流涌动的声音,以及……一丝非自然的、带着杀气的涟漪。
影煞的脚步猛地一顿,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最后的生路之外,等待他们的,会是接应的同伴,还是……苏玉棠布下的、另一重致命的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