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口不行了,他现在简直就是被架在火上烤。
这里可是岱陵。
岱陵颜氏的岱陵。
在岱陵害得颜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丧命,他就是拿到了彩月石,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没根基的创一代是这样的。
在外看着像是风光无两,与那些老牌贵族也能掰一掰手腕,但实则底蕴人脉都还是差一大截。
毕竟是新兴势力,孑然一身,孤立无援,不跟那些传统老钱一样爱抱团,深挖下去各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和恩恩怨怨都盘根错节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断骨头连着筋。
虽然颜家经过几百年前的那场变革以后,与那些老牌家族的联系已经很淡了,但毕竟三大家族的名头还挂着,得罪颜家就是在打以三大家族为首的各类大大小小世家的脸面。
他的聚沙塔,暂时还做不到一次性得罪那么庞大的势力。
他们可能会元气大伤,聚沙塔一定会魂飞魄散。
他的身体现在还能撑一撑,再找到一块彩月石……虽然比较难,但也不是不能碰碰运气。
前一阵子他的手下就来回报,说在千里城收到了一块彩月石,卖家也提供了它的踪迹。
让出这一子,也并非全是死局。
……可是他这个选择是他自己做下的。
哪怕是现在被逼着做这样的选择,这也是他自己选的。
因为聚沙塔敌不过世家,也因为他的命没颜之烨命贵。
事已成定局,他看的很透,彻底摆了。
反正本来他的打手也不靠谱,既然如此,不如用场交易换颜家一个人情。
可她又是为什么没选他?难道她的承诺、她的交易都只是说着玩玩而已吗?
还是说,她曾经想要下手,却为颜之烨动了恻隐之心?
他和颜之烨一起被摆在天平上时,她的选择也是他吗?
甚至都不是沈珩,不是她的情人,只是她嘴上烦得不行的小孩颜之烨。
在这种情况下,她都不选他吗?!哪怕他给她的选择并不会得罪颜家,也不会让那可恶的小孩伤心,他们之后还可以和和美美地做表面朋友,一切都和之前一样,这样也不行吗?!
她嘴上将颜之烨说得那么不值一提,像是抛下他就如同随手扫下肩头的一片落叶。
但事实上,夏明澈才是被她扫下去的那片被踩得粉身碎骨的落叶。
她此刻又在哪里呢?
躲在场中的某处看他的笑话?
在颜家舒舒服服地睡觉?
还是觉得无趣,直接回了天下书院?
又或者觉得惹上他也是个麻烦,干脆连假身份也不要了,直接脱了马甲从此遁入人海,叫他再寻不到?
凭什么呢?他这回又是输在了哪呢?明明答应过他的,哪怕他说了彩月石对他的意义非凡,她也无动于衷吗?!
她能对颜之烨动恻隐之心,为何就是不肯对他也心软一二?!
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只是闲暇时逗着玩的消遣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故意的?他出现在沈珩面前就那么令她生气吗?!她这还是在报复他?!
恢复健康的希望近在眼前,却又被人横插一杠,无情摧毁,夏明澈心中如何能不怨?若是她一开始就履行约定,这场比赛根本就不会发生,也根本就不会被打断。
他缓缓的坐下,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觉得脑中一片空空,那话说出去之后,这些事与他再无关系,彩月石也与他没有关系了。
颜韶好像在跟他打什么官腔,无所谓了,他不想管了,他有点精疲力尽了。反正颜韶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回答,之后再怎样都无所谓了。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休息和消化这些事情……这次真的有点打击到他了,筹谋那么久,甚至把他人都险些搭进去了,结果却是一场空……
他将将闭眼,脑袋陷入柔软的靠背之中,还没来得及缓过来一口气,就听底下传来一阵骚动。
“那不是……!”
“我没看错吧?!那张脸不是……!”
不是什么?他懒懒的想,难道这绑架犯还有什么来头不成?是某个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盗,还是哪个歪门邪道臭名远扬的妖女?
“那不是这几天一直出现在小少爷身旁的女修吗?!不是说是朋友吗?小少爷这是被骗了?!”
什么?!
夏明澈猛的睁开眼。
谁?!
他火烧屁股一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仓皇的抬头张望,人群的目光还是落在那个位置,那个竞技场的最高处。
他不敢置信地顺着人群的目光看过去,面具碎裂,斗篷被扯下,那张这几日魂牵梦绕的脸,就这么显露了出来。
余光稍微一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颜家的打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正持着刀站在她的身旁,与她对峙。
但是夏明澈现在已经连一点余光都分不出去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沉稳的神态,冷肃的面容,和略带讥诮的眉眼,分明是一身黑衣,他却感觉她在发光。
那个人明明没有看他,但他觉得这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来了。
她众目睽睽之下,绑架了颜之烨,还找颜家索要彩月石。
为了什么简直是不言而喻。
她是为了他,得出这个结论简直用不了半息的功夫。
她是为了他,她选择了他?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不按照计划行事?
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直接触怒颜家?!
她不可能不知道,可她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
……是因为颜韶?他今天看到颜之烨也觉得不对劲儿,颜家小少爷很少出席这种场合的。
之前她也说颜韶把颜之烨看得很严……所以是因为颜韶看的太严,她没机会下手,才追到这里,为了他,为了实现对他的承诺,才做出这种事的吗?
她……没耍他?
心脏在鼓噪,时而骤停时而又喧嚣,他快被她的阴晴不定和若即若离折磨疯了。
不敢信,也不愿不信,总是失望,却又能看见希望,他在她这里,像是被猫玩弄于掌心的老鼠、永远被动又仓皇。
可当她看向他的那一刻,他又觉得这一切全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