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距离寰宇大厦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已过去半月。
承古斋深处,一间僻静的静室内,药香袅袅。刘麟阁盘膝坐在一个朴素的蒲团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失血过多的苍白,周身气息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眉宇间那股历经生死后的沉静与内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邃。
他的意识,正沉入体内那方寸之地,小心翼翼地感知着丹田深处,那枚新生的 “寂灭奇点” 。
它不再是最初“太初归寂道种”那般平衡流转、蕴含生机的状态,而是化作了一个极其微小、几乎不可感知的灰色质点。它静止着,仿佛宇宙诞生前的那个原点,内部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绝对的“静”与“无”。没有能量流转,没有法则显化,只有一种最本源的、指向万物终局的“寂灭”意蕴。
它不像道种那样可以被主动催动、施展神通,更像是一个沉睡的、与宇宙终极规则相连的“坐标”或者说“印记”。刘麟阁尝试着引动它,却如石沉大海,唯有在极致专注的内视下,才能勉强感应到它的存在。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老者的声音曾在他苏醒时如是说,“旧道种虽毁,却也将你从‘星海墟境’带来的最后一丝虚浮与桎梏一并燃尽。这‘寂灭奇点’虽看似沉寂,却是你自身意志与真实寂灭法则共鸣后,于此界扎下的最根本的根。它无法直接赋予你力量,却是一颗种子,一颗……能让你真正走出自己道路的种子。”
如何让这颗种子发芽?老者没有明言,只让他自行体悟。
刘麟阁明白,他不能再像在星海墟境中那样,凭借对高阶法则的认知强行提升力量。他需要像此界的寻常修士一般,从头开始,但走的,却将是一条独一无二的路——一条以“寂灭奇点”为根基,重新定义力量的道路。
这半月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调养,依靠老者提供的汤药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修复着肉身的损伤,温养着脆弱的神魂。闲暇时,他便翻阅承古斋内那些记载着此界基础修炼法门、奇物志异、乃至风水杂学的古籍。他像一个最谦逊的学生,重新认识这个“真实”的世界。
此刻,他缓缓睁开双眼,结束了今日的调息。目光落在静室角落的一个木匣上。那是老者昨日送来的,说是让他“把玩”,有助于“宁心静气”。
他起身,打开木匣。里面并非什么法器丹药,而是一把看似平平无奇的木梳。梳子材质温润,呈深褐色,梳背上刻着简单的云纹,但入手却异常沉重,远超寻常木料。
刘麟阁拿起木梳,指尖触及其瞬间,眉心的意识微微一动,那沉寂的“寂灭奇点”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共鸣!
不是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材质层面的吸引?
他心中一动,灵瞳下意识开启。在他的“视野”中,这把木梳不再普通!其内部木质纤维中,竟天然蕴含着无数细密如星辰的银色光点!这些光点以一种奇异的规律排列着,散发出一种恒定、安宁、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气息的波动。
“这是……星纹木?”刘麟阁想起在一本《万材谱》的古籍中见过相关记载。传说此种灵木并非生长于凡土,而是伴随陨星坠落,扎根于星骸之上而生,木质中天然凝聚周天星辉,有定魂、安神、沟通星辰之效,极其罕见。
老者给他此物,绝非让他梳头那么简单。
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木梳之中。
刹那间,他仿佛置身于无垠的星空之下!周围是静谧旋转的星辰,浩渺、古老、永恒。一种远离尘嚣的宁静感包裹了他的神魂,连日来因伤势和迷茫带来的烦躁、虚弱的刺痛感,竟在这星辉的照耀下缓缓平复。
更奇妙的是,他丹田内那枚沉寂的“寂灭奇点”,在这片宁静的星辉环境中,似乎也变得更加“安定”了一些,那种仿佛要归于永恒死寂的冰冷意蕴,被星辉的恒定之力稍稍中和。
“以星辉之恒,养寂灭之静……”刘麟阁若有所悟。他的“寂灭”之路,并非要走向疯狂的毁灭,而是在极致的“静”与“无”中,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恒常”。
这星纹木梳,正是帮助他稳定初期状态,避免被寂灭之意反噬的辅助之物。
他手持木梳,并未梳头,而是如同持着一件法器,缓缓以梳齿虚划过头顶百会穴。并无实质接触,但一股清凉、宁静的星辉之力,已顺着梳齿的轨迹,缓缓渗入他的识海,滋养着他受损的神魂。
这个过程很慢,效果也极其微弱,但胜在温和持久,正适合他目前的状态。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宁静的滋养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刘小子,恢复得如何了?”老者的声音传来。
刘麟阁收起木梳,起身开门:“多谢前辈挂念,已无大碍,只是力量……十不存一。”
老者走进来,打量了他几眼,点点头:“气色好了不少,神魂也稳固了。力量没了可以再练,根子没坏就行。”
他顿了顿,神色略显严肃道:“叫你出来,是有两件事。”
“前辈请讲。”
“第一,阴罗宗那边,虽然核心祭坛被毁,黑鸦伏诛,但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似乎并未放弃‘血祭’的图谋。他们很可能在寻找新的核心,或者……有其他备用方案。你需要尽快恢复一定的自保之力。”
刘麟阁眼神一凝,点了点头。他从未指望能一劳永逸。
“第二,”老者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张看起来像是请柬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帖子,“‘观湖小筑’三日后有一场小型交换会,与会者多是江州市及周边的一些散修和小家族子弟。层次不高,但消息灵通,偶尔也能淘到些有意思的东西。你或许可以去看看,换换心情,也顺便打听下风声。”
刘麟阁接过帖子,触手温凉,上面用灵墨写着时间地点,落款是一个葫芦印记。
“观湖小筑……”
他知道,这是老者让他重新接触此界“里世界”的一个信号。以他目前的状态,确实需要了解外界动向,并开始为自己寻找恢复和提升的资源。
“晚辈明白了,届时会前往。”
老者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刘麟阁摩挲着手中的请柬,又看了看那柄星纹木梳。
沉寂的日子结束了。
带着这枚象征着终结与新生的“寂灭奇点”,他即将再次踏入那片隐藏在都市繁华下的暗流之中。
这一次,他将以全新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