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门板的瞬间,一股冰冷、粘稠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顺着那缕寂灭之力反向涌来!绝望、悲伤、恐惧、不甘……种种强烈的情绪残响,几乎要将他拖入一个绝望的漩涡。
刘麟阁心神稳如磐石,道种微光一闪,便将这股精神冲击轻易化解。他的“神念”跟随着寂灭之力,如同潜入深海的探测器,穿透了物理的门户,“看”清了门后的景象。
屋内空荡、破败,家具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感。然而,在刘麟阁的感知中,这里绝非空无一物。整个房间,尤其是客厅中央的区域,盘踞着一团庞大而混乱的、由纯粹负面情绪和精神能量构成的聚合体。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扭曲、翻滚的暗色迷雾,无数痛苦的人脸在其中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正是这东西散发出的强烈怨念磁场,影响了整栋楼的居民。
“一个……自然形成的‘怨念聚合体’?”刘麟阁心中判断。这与人为炼制的煞气不同,更像是因某种极端悲惨事件,多人强烈的负面情绪长期滞留于此,相互交织、吸引,最终形成了这种类似“地缚灵”但更为混沌的能量团。
强行驱散不难,但治标不治本。唯有弄清其形成的根源,化解其核心的执念,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否则即便驱散,残留的怨念种子仍可能再次聚集。
他的神念更加深入地探入那团怨念迷雾的核心。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感知:
……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女工们疲惫而麻木的脸……刺耳的消防警报突然拉响!浓烟从车间窗口滚滚冒出……惊恐的尖叫、哭喊、奔跑的脚步声……“门锁死了!打不开!”……绝望的拍打声……炽热的火焰吞噬一切……浓烟中,一张张年轻而扭曲的面孔……
画面陡然一转,变得阴暗而压抑:
……几个穿着干部服的男人,在办公室里低声交谈,脸上带着冷漠与算计……“压下去,不能报……影响太坏……”……“家属那边,给点钱打发了……”……报纸上轻描淡写的一行小字:“老棉纺厂三号车间因线路老化引发小型火情,无人员伤亡”……
最后,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到极致的、被背叛、被遗忘的悲愤与不甘,凝固在了这间后来建在旧址上的家属楼401室。
刘麟阁缓缓睁开了眼睛,指尖离开了门板。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刘……刘先生,怎么样?”赵建国紧张地问道,他从刘麟阁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寻常。
“这不是普通的闹鬼。”刘麟阁看向赵建国,目光深邃,“这栋楼下面,或者说这片地方,曾经是老棉纺厂的三号车间,对吗?”
赵建国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您……您怎么知道?那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这家属楼确实是后来在原车间空地上建的,但知道三号车间的人都不多了……”
“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刘麟阁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场被刻意隐瞒、无人承认的……重大火灾。有很多人,没能跑出来。”
赵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官方记录里明明……”
“记录是可以被篡改的,但亡者的怨念不会。”刘麟阁打断了他,“那些被困在火海中无辜死去的人,他们的痛苦、恐惧和被遗忘的愤怒,长久地滞留于此,形成了你们所感知到的‘不干净的东西’。”
真相被揭开,赵建国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喃喃道:“难怪……难怪老人们都说这地方邪性……原来……原来是这样……”
“现在,有两个选择。”刘麟阁看着他,“第一,我强行驱散这股怨念,但只能暂时平息,根源未除,迟早再生。第二,化解它们的执念,让它们安息。”
“化解?怎么化解?”赵建国急忙问道。
“公开真相,还亡者一个公道,让他们的名字不再被遗忘。”刘麟阁缓缓说道,“至少,在这片土地上,为他们立一块碑,让后人知道,曾有一群鲜活的生命,在这里以最痛苦的方式逝去,并被无情地抹去了存在。”
赵建国沉默了,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公开几十年前被压下的丑闻,牵扯太大,绝非他一个小人物能决定的。
刘麟阁没有催促,他只是再次将手按在门板上。这一次,他没有释放寂灭之力,而是尝试着,将一丝蕴含着“理解”与“安宁”意味的灵觉,缓缓传递进去。
他没有承诺什么,只是将“有人知晓了你们的冤屈,有人记得你们的痛苦”这个信息,如同微弱的烛火,投入那片冰冷的怨念深渊。
翻滚的怨念迷雾,似乎凝滞了一瞬。那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齐齐“望”向了刘麟阁所在的方向,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希望”的波动。
尽管微弱,却是一个开始。
“我会尽力。”刘麟阁对着门内,轻声说道,如同立下一个承诺。
他收回手,看向脸色变幻不定的赵建国:“如何选择,在于你们活人。在做出决定之前,我可以暂时封印这里的怨念外泄,让居民不再受影响。”
说完,他不等赵建国回答,并指如剑,以自身道种之力为引,凌空在401的门上,刻画下了一个简易的、蕴含“沉寂”与“安抚”意蕴的符文。
符文成型,微光一闪而没,融入木门之中。
霎时间,弥漫在楼道乃至整栋楼的那种阴冷、压抑的感觉,如同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破败,却不再令人心悸。
赵建国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这就好了?”
“只是暂时的封印。”刘麟阁淡淡道,“根源未解,封印终会松动。你好自为之。”
他不再多言,转身下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楼道中。
赵建国独自站在四楼,看着那扇恢复了平凡的木门,又感受着周围不再令人窒息的环境,脸上充满了复杂与挣扎。
而离开筒子楼的刘麟阁,走在清冷的夜风中,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他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也埋下了一个或许能引出更大真相的引子。
他抬头望了望这座城市被光污染遮蔽的夜空,感受到体内那丝增长的力量,以及眉心中与这个世界更加契合的道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