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空无带”,并非纯粹意义上的虚空,而是一种更接近宇宙本源“无”的状态。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流逝的实感,甚至连基本的物理法则都变得模糊、扭曲。唯有墟市那片人造陆地,像一座孤岛,勉强锚定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之海边缘。
刘麟阁带着璇玑,一头扎入这片无尽的黑暗。刹那间,仿佛从喧闹的人间坠入了永恒的死寂。五感在这里失去了大部分意义,神念探出,如同石沉大海,只能延伸出极短的距离便被那无所不在的“空无”之力吞噬、消解。
更要命的是,法力在这里的消耗速度快得惊人,仿佛这片虚无本身就在贪婪地汲取着任何形式的能量与存在。就连刘麟阁体内那蕴含着“终结”意味的归墟道韵,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勉强在周身构筑起一层薄薄的屏障,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存在消解”之力。
璇玑脸色煞白,她感觉自身的道基都在微微震颤,仿佛要被这片虚无同化、分解。她紧紧抓住刘麟阁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能确定自身存在的锚点。
“坚持住,运转我传你的敛息法门,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刘麟阁沉声道,同时全力催动归墟道韵。他的道与这片空无带的力量本质上有某种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归墟是万物之终,是主动的“湮灭”;而此地的空无,更像是一种原始的、绝对的“不存在”。两者相遇,既有排斥,又隐隐有着某种更深层的吸引。
他凭借着袖中那枚玉符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清凉气流指引,以及“寂灭令”投影与星核残余力量产生的微弱共鸣,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艰难地辨识着一个方向。
身后,追兵已至。
数道包裹在特殊光罩中的身影出现在空无带的边缘,正是万界商盟的修士。他们显然有所准备,身上的光罩散发着奇异的波动,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空无之力的侵蚀,但依旧不敢像刘麟阁这般深入。
“他竟敢深入此地!真是自寻死路!”一名商盟修士看着前方那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身影,惊骇道。
“青玄长老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启动‘虚空罗网’,限制他的活动范围!”为首者是一名面容冷峻的中年修士,他祭出一张闪烁着银灰色符文的大网。罗网见风即长,融入虚空,化作无数道无形的丝线,朝着刘麟阁遁走的方向缠绕而去。
这“虚空罗网”是商盟特制,专门用于在异常空间环境下捕捉目标,能一定程度上无视常规的空间障碍。
刘麟阁立刻感到周身一紧,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遁速骤降。那罗网的丝线不仅束缚空间,更在不断渗透他的归墟屏障,试图侵蚀他的法力。
“哼!”
刘麟阁冷哼一声,眼中混沌与归墟之意交替闪现。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度凝练的灰芒——那是他模拟星核爆发时引动的“空无”之力,虽远不及星核本身,却带着一丝同源的气息。
“斩!”
灰芒划过,无声无息,但那缠绕而来的无形罗网丝线,却在接触到灰芒的瞬间,如同冰雪遇阳春,纷纷断裂、消融!那并非被力量斩断,而是其存在的“概念”被那缕蕴含本源空无的灰芒直接“否定”、抹除!
“什么?!”催动罗网的冷峻中年脸色大变,他的法宝与心神相连,此刻竟感觉那部分被抹除的罗网彻底失去了感应,仿佛从未存在过!
趁此机会,刘麟阁再次加速,朝着玉符指引的方向深入。
然而,空无带的危险远不止于此。随着不断深入,周围开始出现一些诡异的“现象”。有时会凭空出现扭曲的、如同镜花水月般的破碎景象,那是其他时空的碎片投影;有时则会感受到莫名的心悸,仿佛被某种沉睡在绝对虚无中的古老意识扫过;更有时,周遭的“空无”会突然变得浓稠,产生强大的吸力,要将一切都拖入永恒的沉寂。
刘麟阁凭借归墟道韵对“终结”的独特感知,以及玉符传来的、仿佛能预知危险方向的清凉气流,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致命的区域。但法力消耗巨大,归墟屏障也摇摇欲坠。
璇玑的状况更差,她嘴角已经溢出一丝鲜血,银灰色的眸子黯淡无光。
“前……前辈……我不行了……”她虚弱地传音。
就在刘麟阁考虑是否要动用某种代价巨大的秘法时,他袖中的玉符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的清凉气流前所未有的强烈,直指斜下方某个区域。
同时,他感知到那里传来一阵微弱的空间波动,以及……一丝与那神秘摊主,与星核内部意蕴极为相似的“空无”气息!只是这气息更加自然,仿佛本就属于这里。
“坚持住,前面有转机!”
刘麟阁精神一振,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追在后面的商盟修士也察觉到了异常。
“那个方向……是‘空无漩涡’的边缘!他去那里找死吗?”冷峻中年修士脸色凝重,“跟上去,但不能靠太近!”
刘麟阁冲破一层无形的薄膜,仿佛从水中跃出,周遭的压力骤然一轻。他发现自己闯入了一个奇异的“气泡”之中。
这个“气泡”悬浮在空无带里,内部并非绝对的黑暗,而是有着微弱、仿佛源自虚空本身的光芒。范围不大,只有方圆数里,其边界流淌着如水波般的涟漪,顽强地抵御着外部空无的侵蚀。
而在“气泡”的中心,竟然漂浮着几座残破的、由某种黑色岩石构筑的建筑遗迹,风格古老而奇特。更让刘麟阁目光一凝的是,在那些遗迹前方,站立着三道身影。
这三道身影身形模糊,仿佛由周围的暗淡光芒凝聚而成,他们的额头之上,都有着与那神秘摊主相似的、扭曲的虚无印记。此刻,他们正静静地“看”着闯入的刘麟阁二人,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仿佛亘古存在的沧桑与警惕。
他们的气息,与这片空无带隐隐融为一体,仿佛他们就是这片虚无的一部分。
“虚空遗民……”璇玑看着那三道身影,尤其是他们额头的印记,失声低语,眼中充满了震惊。
其中一道身影,目光落在刘麟阁袖中那枚仍在散发清凉气流的玉符上,空洞的眼神微微波动,一个古老而晦涩的精神波动传来:
“持有‘信标’的外来者……你们,惊醒了‘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