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殿的追兵已被秩序潮汐暂时阻隔在外,短时间内难以构成威胁。刘麟阁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眼前这片如同叹息之壁般的秩序固化区域。
“扫描完成。前方固化力场结构呈现‘层叠干涉’状态,存在多处因能量冲击或法则冲突形成的结构性薄弱点。根据混沌道种感应源头方位,已锁定最优穿透路径。警告:穿透过程中需承受极高秩序压力,舰体结构受损风险87.5%。”楼灵冰冷地汇报着分析结果,同时将一条蜿蜒曲折、闪烁着红芒的虚拟路径投射在刘麟阁的识海中。
这条路径并非直线,而是不断穿梭于固化力场中相对“疏松”的间隙,如同在致密的冰川中寻找冰裂的脉络。
“无妨。”刘麟阁语气平静,“维持最低能量护盾,节省能源。以混沌之力覆盖舰首,我来引导方向。”
他盘膝坐于舰桥中央,混沌青莲道种的虚影在身后缓缓浮现,六片道叶摇曳,散发出朦胧的清光。一股包容万象、衍化生灭的道韵弥漫开来,透过他的身躯,缓缓延伸至整个万法号的舰首。
下一刻,万法号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朝着那堵灰色的、死寂的“墙壁”缓缓驶去。
当舰首触及灰雾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压力骤然降临!那不是物理上的冲击,而是法则层面的排斥与固化!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表面的能量护盾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整艘星舰正在被投入一个无形的、急速冷却的模具,要将它永远定格在此刻的姿态。
刘麟阁闷哼一声,感受到神识如同陷入亿万钧的泥潭,每前进一寸都无比艰难。周围不再是虚空,而是凝固的“秩序”,排斥一切变化,扼杀一切生机。
“道无常形,法无定势。混沌演万物,秩序亦在其中!”
他心中默念混沌真意,全力催动道种。覆盖舰首的混沌清光如同最灵动的刻刀,又似最柔韧的流水,并非强行对抗那固化的秩序,而是引导、渗透、分解。
混沌包容秩序,亦可衍化秩序!在这极致的秩序压制下,刘麟阁对自身大道的理解反而愈发深刻。那固化的法则碎片,在混沌清光的拂照下,竟隐隐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不可察的“松动”,仿佛坚冰遇上了并非炽热,却能无视其凝固特性的奇异暖流。
万法号就在这种艰难的状态下,一点一点地“挤”进了固化区域内部。
舰桥外部的观测窗口已被灰蒙蒙的法则雾气完全覆盖,看不到任何星光,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神识在这里也受到极大压制,探出舰体不过数里,便再难延伸。这里仿佛是一片被时光遗忘的坟墓,埋葬着一切运动与变化。
航行的速度缓慢到令人发指。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数年,在这种地方,时间本身也失去了意义。
突然,刘麟阁心神一动,混沌青莲道种传来的共鸣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强烈!
“到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
万法号终于穿过了最厚重的固化壁垒,前方豁然开朗——并非回到了正常星空,而是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空腔”。
这是一个存在于秩序固化区域核心的、相对稳定的球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想象中的巨大石碑,而是一块约莫一人高下的、不规则的多面晶体。晶体通体呈现出一种纯净无暇、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白”,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规整、蕴含着至高秩序道韵的符文。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恒定、稳固、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并将永恒存在下去的气息。
源碑碎片!而且是蕴含“秩序”本源的核心碎片!
在这块秩序碎片的周围,固化之力达到了顶点,空间、光线,甚至法则本身,都呈现出一种绝对的“静止”状态。万法号刚刚进入这片空腔,舰体表面就迅速开始蒙上一层灰翳,机动性急剧下降,连能量流动都变得滞涩起来。
“警告!舰体正在被高速固化!护盾能量急剧消耗!预计完全失效时间:三百息!”楼灵的警报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刘麟阁对此恍若未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块秩序碎片所吸引。他能感受到,这块碎片与他之前得到的、蕴含“衍化”或“轮回”等特性的碎片截然不同,它代表的是绝对的“定”,是万法不变的基石,是混沌亦需要包容的“一”。
“混沌……秩序……相生相克,亦相融……”
他一步踏出,直接离开了万法号舰桥,出现在了那片绝对静止的空腔之中。
刹那间,比之前在舰内强烈千百倍的秩序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他的一切思维、能量、肉身结构乃至存在本身,都彻底固化!
刘麟阁身躯一震,混沌道体自主激发,肌肤之下有无穷混沌气息流转,抵抗着这股力量。但他周身的遁光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缓慢、凝实,仿佛要将他冻结在虚空。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块秩序碎片。
“吾之道,纳万法,容秩序!来!”
他并未强行去抓取,而是彻底放开了自身的混沌道韵,如同张开怀抱,去迎接,去包容这块代表着极致秩序的存在。
混沌青莲道种的虚影在他头顶彻底显化,六片道叶舒展,中央那承载道纹的莲台微微旋转,散发出无形的牵引之力。
似乎是感受到了同源而对立的气息,那块一直静默的秩序碎片,第一次有了反应!它表面的纯白光芒微微波动,那些流淌的秩序符文闪烁了一下。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秩序之力轰然爆发,如同海啸般冲向刘麟阁!这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同化”,要将这敢于挑衅绝对秩序的存在,纳入其永恒的框架之中。
刘麟阁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的混沌道域被压缩到仅能护住周身三尺,道种虚影也剧烈晃动,仿佛随时可能被这股秩序洪流冲垮、固化。
但他眼神依旧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狂热。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主动引导着一丝秩序之力,融入自身的混沌道域之中!
“咔嚓……”
仿佛冰面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的混沌道域内部,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规整的裂纹,那是秩序强行介入,与混沌本质冲突的表现!剧烈的道冲突反噬让他神魂欲裂,肉身崩开无数细小的伤口。
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稍有不慎,便是道基尽毁,身死道消!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危险与痛苦中,刘麟阁对秩序与混沌的理解也在飞速提升。他看到了秩序并非混沌的死敌,而是混沌衍化到某一阶段的必然产物,是构成大千世界的骨架。
“混沌生无极,无极化太极,太极分两仪……秩序,便是那定住阴阳的‘衡’!”
福至心灵般,他头顶那摇曳的混沌青莲道种,在那莲台中央,除了原本承载的混沌道纹,竟然开始衍生出一点点细微的、纯白色的、蕴含着秩序道韵的光点!
这些光点如同种子,扎根于混沌莲台,汲取着外界的秩序之力,缓缓生长。
他竟是要在这极致的秩序压制下,以混沌为土壤,孕育出一丝属于自身的“秩序”之道!以此为契机,来容纳、炼化这块源碑碎片!
随着那纯白光点的出现,外界汹涌的秩序洪流,似乎不再那么具有绝对的排斥性。一部分秩序之力,开始被那光点缓缓吸收,融入道种之中。
刘麟阁承受的压力骤然一轻。
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顶着依旧恐怖的压力,一步步,艰难地走向那块悬浮的秩序碎片。
每靠近一步,他与碎片之间的共鸣便强烈一分,道种莲台上的秩序光点也明亮一分。
当他终于来到碎片面前,伸出手指,即将触碰到那纯净白色晶体的瞬间——
异变再生!
碎片旁边的虚空,毫无征兆地荡漾起来,一股阴冷、死寂、带着无尽凋零意味的气息,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