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早春,雪融未尽,冰河初裂。
自火晶矿律复议尘埃落定,九部表面归于平静,但赤狐月深知,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律若只存于纸、行于堂,而未入市井、耕田、商路,则仍是空中楼阁。
为此,她颁下共主令:设“律巡使”九人,每部一人,巡行部境,录民讼、察律弊、传新约。人选不由部族推举,而由律判学堂与律察司共选,且须跨部任职——虎部人不得巡虎部,蛇部人不得巡蛇部。
首任律巡使名单公布当日,争议四起。
虎骁怒闯律心台:“我虎部战功赫赫,为何律巡使是白狐部的月漪?”
月漪尚未答,赤狐月已冷笑:“正因虎部强,才需外人察。若自察,律成私器。”
虎骁语塞。
另一边,角蝰部蝰鳞主动请命巡虎部,更令众人愕然。
“我信律,不信部。”蝰鳞道,“若虎部真护律,何惧我查?”
白瞳点头:“此乃律之生长。”
三日后,月漪启程巡虎部。
她未骑马,未带随从,只背一卷《律巡录》,腰悬律察印,徒步走入北境草原。
虎部百姓初见,皆冷眼相待。有牧童掷石:“白狐女,滚回你的月文书阁!”
月漪不怒,只拾起石,在石上刻一“护”字,还给牧童:“你母去年冬病,虎部律判拒援,因她嫁自散部。按《护弱章》第七条,此判违律。我来,是为改之。”
牧童愣住。
当夜,月漪宿于牧民帐中,听闻更多——虎部少壮派把持草场分配,老弱常无牧地;战功户强占水源,散部商旅被课重税……
她一一录于《律巡录》,不批不判,只问:“若律在此,你愿信否?”
一老牧人叹:“若律真护弱,我愿按手印。”
五日后,月漪返赤尾峰,呈《虎部律弊录》十二卷。
赤狐月当即召虎铮。
“你虎部,以战功为律,忘了律本为护。”她将录卷掷于案上,“三日内,改草场分例,设散部商税上限,否则,律察司直查你虎部律判!”
虎铮汗如雨下,终领命。
与此同时,南境传来噩耗。
玄鳞教残党趁青丘重心北移,突袭南境三座律察哨,焚毁案卷,杀律察吏七人。更以“青丘律护妖不护人”为名,煽动南境人族村落围攻赤尾盐仓。
蛇泠率律察司南下平乱,却遇伏。
消息传至赤尾峰,白瞳立即调阅南境律网图——发现伏击点,竟在律察哨盲区。
“他们知律察布局。”影七低语,“内有细作。”
赤狐月金瞳如刃:“查。”
三日后,细作落网——竟是律判学堂一名虎部弟子,名唤虎獍,其妹被玄鳞教所掳,被迫传讯。
虎獍跪于火塘前,泪流满面:“我非叛律,只为救妹……”
赤狐月未罚,只道:“律察司即日南下,救你妹。你戴罪立功,入哑骨渊清剿残党。”
虎獍叩首:“愿死赎罪。”
七日后,南境平。
蛇泠救回虎獍之妹,同时缴获玄鳞教密令——令中赫然写着:“青丘律愈密,隙愈显。攻其信,不攻其城。”
白瞳阅后,面色凝重:“他们在等律出错。”
“律本无错。”赤狐月道,“错在人执律不公。”
她当即命月漪、蝰鳞、鼯影等律巡使,加速巡行,凡民讼,三日内必录;凡律弊,七日内必改。
“律若快于怨,怨便无隙可乘。”林不觉曾言。
如今,青丘正践行此道。
当夜,赤尾峰律心台。
白瞳立于律碑前,轻抚碑文:“律已入骨,但未入魂。”
赤狐月问:“何为魂?”
“魂在百姓开口言律。”白瞳道,“非官授,自发。”
此时,南境急报再至:
“神京新任朱雀使温砚,持天子手诏至南境,邀青丘遣使入京,共议‘边律通约’!”
众人皆惊。
虎骁疑道:“是计?”
“未必。”白瞳道,“厉炎倒台,温砚乃文官出身,主‘怀柔边策’。若青丘拒之,反显封闭。”
赤狐月沉吟良久,望向南方:“林不觉以命开路,我们岂能闭门?”
她当即命白瞳为青丘正使,月漪为副,三日后启程赴南境,与神京使节会晤。
“记住。”赤狐月道,“我们不求认,只求通。”
而律心鼎中,火种静静燃烧,映照早春微光。
青丘之律,终于要走出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