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初冬,雾锁千峰。
自三部退兵后,表面平静,暗流却更汹涌。玄鳞教残党并未因骨鸦部覆灭而消散,反而如雾中蛇,悄然渗入九部边缘——他们不再强攻,转而以“律之漏洞”为刃,挑拨离间。
首当其冲的,是新设的“共管驿站”。
云栈道中段,鼯部与赤尾共管的驿站“雾隐驿”,三日内接连发生三起命案:两名赤尾盐商被毒杀,一名鼯部驿丞“畏罪自尽”,现场留有赤尾火晶粉与鼯部飞爪。
舆论哗然。
“赤尾借共管之名,行灭口之实!”
“鼯部勾结外敌,毒杀商旅!”
两部百姓互掷石块,商路几近瘫痪。
林不觉亲赴雾隐驿时,只见驿站内外贴满血书,驿墙被火焚半塌,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腐腥。
鼯影立于废墟中,双目赤红:“林律正,若你不能三日内破案,我鼯部退出共约!”
赤尾押运队长虎牙亦怒:“若查出是鼯部所为,火骑踏平云栈道!”
林不觉未答,只蹲下,拾起一片焦木——木上火晶粉痕迹过于整齐,似人为撒布;又检视飞爪,爪尖无血,却沾着一种罕见的“夜露草”汁液——此草只生于白玉山北坡。
“凶手非赤尾,亦非鼯部。”他低语,“是第三方栽赃。”
回赤尾峰途中,林不觉遇袭。
三名黑衣刺客自雾中突袭,招式狠辣,专攻经脉旧伤处——显然知他寒髓咒虽解,但经络仍弱。
影七现身截杀,刺客临死前咬碎毒囊,唯留一枚骨哨。
哨内藏一卷微帛,上书:“律网有眼,网破人亡。”
林不觉面色凝重:“他们在监视律判学堂、文书阁、共管驿——律网已成,他们便要破网。”
白瞳闻讯赶来,查验骨哨:“此哨材质,出自南境‘哑骨族’——万妖祭后归附蛇部,现为散部。”
“蛇部残余未灭。”林不觉道,“他们借散部之手,行挑拨之实。”
赤狐月金瞳如刃:“我调火骑清剿哑骨族。”
“不可。”林不觉摇头,“若动兵,正中其计——散部本弱,一剿即反,九部必疑赤尾以律为名行霸。”
“那如何?”
“以律查律。”林不觉道,“设‘律察司’,专查律案真伪,直属九部共主,不隶任何一部。”
白瞳眸光微闪:“此乃新制。”
“律若不新,便死。”林不觉道,“我需一人任首察——非赤尾,非白狐,非虎部。”
“谁?”
“月漪。”
众人皆惊。
虎骁皱眉:“她不过十七,如何服众?”
“正因年少,无旧怨。”林不觉道,“且她懂‘护弱’——律察,首在护律之弱处。”
赤狐月沉吟良久,终点头:“准。”
三日后,雾隐驿重开。
月漪身着青灰律察袍,手持九部共主令,立于驿前。
她身形纤弱,声音却清亮:“雾隐驿命案,律察司已立案。三日内,真相必明。若有人再煽乱,按《临时约》第十九条,视为通敌。”
鼯影冷笑:“一个小丫头,也配查案?”
月漪不怒,只展开一卷图:“此乃雾隐驿三日人流图,由律判学堂弟子绘制。案发时,赤尾商队在东仓验货,鼯部驿丞在西房记账——两人未见,何来毒杀?”
她指向图中一点:“真凶,是当晚值守的‘哑骨族’驿卒——他于子时离岗,至北坡采夜露草,回程时撒火晶粉、留飞爪。”
鼯影一怔:“你如何知?”
“因律网有眼。”月漪道,“律判学堂弟子轮值驿站,每刻记人;文书阁存驿卒籍;影谷密探监北坡——三证合一,无可抵赖。”
她命人押上哑骨族驿卒——早已被影七擒获。
驿卒崩溃招供:受蛇嶙旧部指使,伪造现场,挑起赤鼯之乱。
鼯影沉默良久,终向月漪躬身:“我错怪赤尾。”
虎牙亦抱拳:“小律察,虎部服你。”
月漪未骄,只道:“律察司非为判人,为护信。”
当夜,林不觉于火塘边批阅律察司章程。
赤狐月悄然至,递上一盏热茶。
“你赌月漪能成,险极。”她道。
“律若只靠强者守,终将崩。”林不觉道,“需弱者亦能执律,律才真活。”
赤狐月凝视他:“你总在为律铺路,可曾为自己留一条?”
林不觉笔尖微顿。
三月之期,只剩四十日。
他未答,只将“律察司”三字圈出,旁注:“信在微处。”
赤狐月知他心意,不再问。
她转身离去时,火塘中一根赤尾木燃尽,余烬如星,静静沉入灰中。
而雾隐驿的雾,终于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