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曦,公主妃府门前的汉白玉石阶浸着露气,泛着冷润的光。
景念昔指尖攥着方素色绣帕,指节微微泛白,目光灼灼地凝着巷口。
她比往日早半个时辰便候在此处,只为赶在去书院前,与景念禾解开心结
不景念禾梳着双环髻,鬓边簪着枚素银小钗,往日里灵动的眼眸,此刻却覆着一层冰霜。
她瞥见石阶上的景念昔,脚步未顿,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径直绕过她,朝着巷口的青篷马车走去。
“念禾!”景念昔快步追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景念禾恍若未闻,掀开车帘便钻了进去,只留给她一个清冷的脊背,对候在车旁的侍女吩咐:“晚晴,铺好软枕,我想眯一会儿。”
晚晴望着她紧绷的侧脸,又瞧了瞧车外怅然的景念昔,无奈轻叹,取来一条薄毯,小心翼翼盖在景念禾膝上。
景念昔轻手轻脚挨着车边落座,车厢内气氛凝滞。
她望着景念禾挺直的脊背,声音柔得像云:“趴着睡会硌着,趴我腿上吧,我给你按按肩。”
回应她的是景念禾利落的转身,少女侧过身,将后背全然对着她,掖了掖毯子,摆明了不愿理会。
景念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终是默默收回,指尖泛着微凉。
一路无言,唯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伴着沉闷的寂静,磨得人心头发涩。
马车刚至书院门口,尚未停稳,一道清脆女声便穿透晨雾:“念昔!你今天怎么没等我?我在府前等了好久。”
是景茗。
这声音如同一根刺,戳破了车厢内的平静。
景念禾猛地睁眼,眼底倦意尽散,只剩戾气,她不等景念昔反应,一把推开帘门,踉跄着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冲进书院,青灰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缭绕的回廊深处。
景茗愣在原地,望着她仓促的背影,困惑地看向刚下车的景念昔:“念禾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跑了?”
景念昔望着那抹消失的身影,心头揪疼,对景茗的语气淡了几分:“许是昨夜没睡好,性子躁了点,你先进去吧,夫子该要授课了。”
景茗点头,下意识伸手想挽住她的胳膊,往日她们皆是这般并肩入书院。
可景念昔却侧身避开,指尖残留着未触到念禾的空落。
景茗的手僵在半空,笑意淡去,却未多言,转身独自进了书院。
挨到歇息,景念昔快步冲到景念禾的书案前。
少女正低头握笔,狼毫悬在宣纸上方,墨汁顺着笔尖滴落,晕开一片乌黑,显然心绪不宁。
“念禾。”景念昔蹲下身,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尖暖意熨贴着冰凉的皮肤,“以前是我不好。今天剩下的时间,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景念禾的指尖微颤,掌心的温度是她从小到大最依赖的暖意,眼底冰霜渐融,心底防线松动——再哄哄,说只疼她一人,她便原谅。
可这片刻旖旎终被打断。
“念昔!”景茗的声音带着急切,“夫子下节课要考《诗经》,我有几处不懂,你能教教我吗?”
景念禾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一般。
她站起身,抓起书册,逃也似的朝书院后门跑去。
“念禾!”景念昔急欲追赶,却被景茗拉住衣袖,“念昔,你还没告诉我呢……”
“哼,就知道黏着念昔姐姐!”景念禾的嘟囔声随风飘来,像细针般扎得景念昔心口发疼。
下一轮授课的梆子声响起,景念禾却立在书院后门口,望着院内亭台水榭,毫无入内之意。
她来书院多日,从未好好闲逛,今日心绪烦乱,倒不如趁此时散心,躲开那些烦心事。
她沿回廊漫走,雅致景致却勾不起半分兴致。
转至一处爬满青藤的矮墙,墙顶缀着淡紫牵牛花,脑海中忽然浮现母亲教过的翻墙口诀:“一登二攀三飞檐”。
一时兴起,她踩着墙根石块,双手攀住墙头,借力一跃,稳稳落在墙的另一侧。
“啊——”
清脆惊呼伴着糕点散落的窸窣声骤然响起。
景念禾落地时才发现墙下站着一人,来不及收势,直直撞了上去,两人一同跌坐在地,泥土沾污了裙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景念禾慌忙起身,拍去身上尘土,满脸歉意。
抬头便见身前少女望着地上——几块精致的桂花酥被泥土沾染,已然不能食用。
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眉眼清秀,此刻眼眶泛红,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你怎么敢私闯其他院长”
这桂花酥是她攒了半月的月钱买的,本想尝尝鲜,竟全毁了。
“我……我看这里青藤绕着,以为是后花园。”景念禾无措低头,“我赔给你就是,你别生气。”
“一句误会就完了?”少女揉着泛红的膝盖,起身欲走,“算了,算我倒霉,懒得跟你计较。”
景念禾连忙上前想解释,慌乱中不慎踩住她的裙摆。
少女浑然不觉,继续迈步,只听“刺啦”一声脆响,水绿襦裙从下摆撕裂,露出光洁的肩头与小臂,肌肤在晨光下泛着莹润光泽。
景念禾瞬间瞪大双眼,惊得忘了反应。
少女更是慌了神,双手急忙捂住破损裙摆,脸颊通红,耳根发烫。
今日有舞蹈课,为了方便换衣,她没穿中衣,只剩贴身小衣,这般模样被人撞见,羞愤欲绝:“你、你这人!”
景念禾回过神,慌忙捡起散落布料遮掩,又觉不妥,索性脱下自己的披风,上前裹在她肩头,声音都有些结巴:“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责怪我。”
“莫名其妙!”推开她便要走,披风滑落肩头。
景念禾望着她清丽的背影,愣了愣才追上去:“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