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韵是被窗棂外的雀鸣惊醒的,指尖下意识往身侧探去,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锦缎——那人走得悄无声息,连晨起的余温都没留下半分。
她望着空得能映出自己影子的床榻,喉间泛起一阵莫名的涩意,连带着满室的晨光都显得有些空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适应这份骤然的寂静。
“小姐,可要更衣?”晚夏的声音隔着雕花屏风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轻缓,将她从怔忡中拉回。
宋清韵拢了拢微散的衣襟,声音里还带着未醒的慵懒:“进来吧。”
慈宁宫的暖阁里,鎏金铜炉燃着温润的沉水香,烟丝缠上梁间的明黄色宫灯,晕得满室暖融融的。
皇祖母握着景兮的小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上的玉镯:“兮儿跟祖母去淮州住些日子好不好?你的杼姐姐和皇姑母那儿等着呢,你不是总念叨着喜欢雕刻?让你杼姐姐好好教你几手,往后也能给清韵姐姐雕些小玩意儿。”
景兮的小眉头拧了起来,小手不自觉攥紧了太后的衣袖:“可我想清韵姐姐……我走了,谁陪她说话呀?”
“不过去一阵子罢了。”太后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眼底满是疼惜,“若是想她,祖母就跟你母皇说,让你早些回来。再说了,你学好了雕刻,回来给她个惊喜,不好吗?”
景兮眨了眨眼,小脸上满是认真:“那我能去问问清韵姐姐吗?她让我去,我才去。”
太后无奈又好笑地颔首,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好,祖母在这儿等你,快去快回。”
景兮像只轻快的小雀,提着裙摆快步穿过抄手游廊,连叩门都忘了,只站在宋清韵的廊下喘着气,脸颊泛着跑出来的红晕:“清韵姐姐!祖母想带我去淮州住,你……你想让我去吗?”
宋清韵正临窗理着案上的书卷,闻言转过身时,指尖还捏着半片风干的竹叶。
她望着景兮亮晶晶的眼睛。
她以为,之前对她满心满眼的在意,不过是对妹妹的疼怜与挂怀,是无需细想的亲近。
可自从上次她分化后,那萦绕在鼻尖的、属于景兮的檀香总在深夜漫上来,让她不得不承认,这份心思早已悄悄变了味。
她确实需要些时间,好好理清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究竟是依赖,还是别的……
“去吧。”宋清韵压下心头的纷乱,声音温和依旧,伸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絮,“太后说要去多久了吗?”
“不知道,祖母没说。”景兮摇了摇头,随即又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连忙补充道,“不过我会跟杼姐姐好好学雕刻!到时候给你带我做的木竹,刻上你喜欢的风铃花!”
宋清韵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转身从妆奁里取出一枚小巧的银锁——锁身上錾着细密的“平安”二字,坠着颗小小的红玛瑙。
她拉起景兮的手腕,轻轻将银锁系在她腕间,银链扣合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什么呀?”景兮好奇地晃了晃手腕,红玛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报平安的。”宋清韵指尖轻轻碰了碰银锁,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不许摘下来,等你回来,我要检查的。”
“肯定不会摘!”景兮用力点头,小手攥紧了腕间的银锁,眼底满是郑重,“你上次给我的帕子,我也一直带在身边呢,”
宋清韵望着她较真的模样,心头一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走吧,不早了,太后该等着了。”
景兮踮起脚尖,轻轻抱了抱宋清韵的胳膊,声音软了下来:“那我走了哦……清韵姐姐,你要记得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