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没看那两个还维持着撕扯姿势的男人,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角落里的白彧身上。
他依旧站在阴影里,只是刚才垂着的头微微抬了些,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与他毫无关系。
“张强,”祝安的声音没了之前的寒意,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你说看见王贵在酒馆泄密,有谁能作证?”
张强张了张嘴,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道:“我、我一个人看见的……当时太晚了,酒馆里没别人……”
“没人作证,就敢乱咬?”祝安冷笑一声,又转向王贵,“你说张强赌钱泄密,证据呢?”
王贵也蔫了,刚才的凶劲荡然无存,低声道:“我、我也是听牌馆老板说的……没、没亲眼见……”
祝安没再追问,转身走回沙发旁,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着,目光扫过面前垂头丧气的一群人,最后停在烟灰缸里那截燃尽的烟头上。
“你们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这次任务,我们筹划了三个月,就因为走漏了风声,不仅目标跑了,还有两个兄弟被条子扣了!现在你们倒好,不想着怎么补救,反而在这里狗咬狗?”
说到最后,她猛地将水杯砸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凉水混着碎瓷片溅了一地,离得近的人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老大……”有人小声嗫嚅,却被祝安一眼瞪了回去。
“白彧,你一直没说话,那天任务结束后,你最后一个离开据点,有没有看见谁不对劲?”
祝安把这个问题抛给了白彧,她好奇,他的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白彧身上。
他缓缓从阴影里走出来,身形清瘦,却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那天我走的时候,看见李哥在门口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我隐约听见‘仓库’‘时间’几个字。挂了电话后,他还往巷口的公用电话亭去了一趟。”
他口中的“李哥”,是队伍里年纪最大的老周,平时话不多,总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此刻被点到名,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不、不是我……白彧,你别血口喷人!”老周声音发颤,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躲闪,不敢看祝安的眼睛。
祝安盯着老周,眼神锐利如刀:“老周,他说的是真的?”
老周张了张嘴,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周围的人也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平时最不起眼、最老实的老周,竟然会是泄密的人。
“老大,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周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我儿子生病了,急需钱做手术,他们说只要我透露点消息,就给我五十万……我一时糊涂,我对不起兄弟们,对不起你啊老大!”
祝安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老周,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的寒意更甚。她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把他绑起来,处理了。”
两个手下立刻上前,架起还在哭喊的老周,拖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祝安和剩下的几个人,以及地上还没清理的碎瓷片和凉水。
祝安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吹了进来,吹散了房间里的烟酒味和烟雾。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
“这次的教训,你们都记好了。”她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下不为例,谁要是再敢坏了我的事,老周就是你们的下场。”
所有人都低着头,齐声应道:“是,老大!”
角落里,白彧悄悄垂下眼睑,没人看见他嘴角那抹一闪而逝的、极淡的笑意。
“你们都走吧。”
祝安靠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扫过满屋垂首肃立的人,最终停在白彧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你,留下来。”
话音刚落,屋里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言。
这位“祝小姐”是团伙里出了名的狠角色,笑里藏刀,手段莫测,没人敢触她的霉头。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脚底像抹了油似的,悄无声息地溜了个干净,连关门声都轻得近乎没有。
大厅里只剩两人,空气瞬间沉了下来。
祝安慢悠悠地坐直身子,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眼底却没半点温度:“跪下。”
白彧猛地抬头,下意识皱紧了眉,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紧绷:“什么?”
他是潜伏的卧底,是警校里的尖子生,从未受过这般折辱,膝盖像是灌了铅,重得抬不起来。
他可以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烈士前辈,但是就是不想跪眼前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祝安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抬眼,那双漂亮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带着极强的威压直直锁着白彧。
那眼神里有审视,有警告,还有一丝“你敢不从”的狠戾。
白彧与她对视片刻,终是败下阵来,他不能暴露,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毁了所有。
他深吸一口气,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缓缓屈下身。
膝盖先是左膝,再是右膝,重重磕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手心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以此来压制心底翻涌的怒火与尖锐的屈辱。
祝安见状,嘴角满意地勾了勾,指尖轻轻敲着沙发扶手,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刻薄:“我记得这次的‘货’,是交给你负责的,对吧?”
她顿了顿,前倾身体,凑近白彧,语气骤然冷了下来:“既然失败了,丢了货,折了人,那就必须要有惩罚。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白彧垂着眼,声音低沉而隐忍:“谁也没想到,内部会出叛徒,走漏了消息……”
“呵——”祝安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嘲讽,打断了他的话,“过来。”
白彧刚要撑着地面站起身,就被祝安厉声制止:
“跪着,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