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怡红院。
贾宝玉正对着一本《孟子》愁眉苦脸,只觉得那些“之乎者也”如同催眠的咒语,让他昏昏欲睡。
可想起之前在贾环那里受到的屈辱,他只能咬着牙,发奋努力。
“我一定要考状元!环老三,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把林妹妹抢回来!”
就在这时。
小厮茗烟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一脸兴奋的通报:
“二爷!二爷!东府珍大爷开了宗祠,要议环三爷的事呢!听说……听说要动家法,重重惩治!”
“什么?!”贾宝玉闻言,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上的愁苦瞬间被狂喜取代,整个人手舞足蹈起来。
“真的?!开了宗祠?好好好!太好了!那个孽障,早该如此收拾他!”
他只觉得胸中一口积郁许久的恶气终于得以舒展,连日来被贾环压得喘不过气的憋闷一扫而空。
他再也坐不住,一把推开眼前的书本,激动地在屋里转了两圈。
“哼!贾环!任你官做得再大,武功再高,在祖宗家法面前,你终究是个孽庶!看你这次还如何嚣张!定要将你赶出贾家,让你成为丧家之犬!”
茗烟作为主子的忠仆,自然也感到高兴。
他提醒道:“二爷,您是贾家男丁,开宗祠,您也要去的。”
“好!”
贾宝玉应了一声,随即整了整衣袍,准备前往东府。
但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什么。
如此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自然要分享出去。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黛玉。
他要让林妹妹知道,她所看重的那个人,即将沦为丧家之犬!
贾宝玉当即一阵风似的冲出怡红院,直奔潇湘馆。
可来到潇湘馆后,发现只有紫鹃和几个小丫鬟在收拾屋子。
“紫鹃,林妹妹呢?”贾宝玉急切地问道。
“回二爷,姑娘和三姑娘、二姑娘一起去园子里的沁芳亭那边说话去了。”紫鹃答道,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自从那次之后,宝二爷就没来过这里了,这次是怎么回事?
贾宝玉闻言,没有多说,转身又朝着沁芳亭跑去。
沁芳亭畔,流水潺潺,垂柳依依。
林黛玉正与探春、迎春坐在亭内,说着闲话,话题不免又绕到了近日风头无两的贾环身上。
林黛玉想到出任务许久未归的贾环,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这些日子,每当身子发寒,咳嗽之时,她都忍不住想念贾环。
想念……那一缕温暖。
想到这里,林黛玉雪白的脸颊上又不禁飞上一抹淡淡的红霞。
就在这时——
贾宝玉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林妹妹!二姐姐!三妹妹!你们可知发生了天大的事?”他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见他这般模样,三女都停下了话语,疑惑地看向他。
林黛玉微微蹙眉:“你又从哪里听了什么闲话来?”
贾宝玉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不是闲话!是东府珍大哥,开了宗祠,召集了族老,要重重处置环老三!说不定,要将他开除出族呢!”
“什么?!”
“开宗祠?!”
“开除出族?!”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亭内三女顿时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林黛玉只觉得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为之一滞。
她手中的帕子瞬间绞紧,脸色微微发白。
“怎么会这样……开除族籍,这岂不是要让环兄弟身败名裂?”
迎春胆子小,吓得声音都带了颤音:“这……这如何使得?珍大哥……为何要这样对环兄弟……”
探春也是又惊又忧虑,眉头紧紧锁起。
但很快,她就压下心中的波动,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不仅关乎贾环个人,更可能引发家族内部的地震。
她猛地站起身,语气急促:
“此事非同小可!宝玉,消息可确切?”
“千真万确!东府的人都过来通知了!”贾宝玉笃定道,依旧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喜悦中。
探春不再犹豫,当即跑了出去,准备通知赵姨娘。
她知道赵姨娘性子冲动,若骤然得知此事,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需得提前让她知晓,也好有个准备。
另外……再看看此事能否设法转圜。
她与贾环的关系,如今已经亲近了许多,何况,两人本就是血脉亲人,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探春提起裙摆,朝着赵姨娘院子的方向疾步而去,身影很快消失。
亭内,只剩下脸色苍白的黛玉、惊慌的迎春,以及难掩兴奋之色的贾宝玉。
……
探春刚踏进院门,就听见赵姨娘在屋里急的团团转,带着哭腔的念叨声已经传了出来: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开了宗祠,那是要命的事啊!珍大爷那般狠厉……环儿这回怕是真要遭大难了!我的儿啊……”
“姨娘!”
探春掀帘进去,只见赵姨娘脸色煞白,头发都有些散乱,正六神无主地拍着大腿。
见探春进来,赵姨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三姑娘!你听见消息了?是真的吗?珍大爷真要……真要处置环儿?”
探春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宝玉是这么说的,东府已经开宗祠了,怕是假不了。”
“天爷呀!”赵姨娘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被探春死死扶住,“这可怎么办?老爷呢?老太太呢?他们就不管管?环儿可是才立了那么多功劳,给家里挣了天大的脸面啊!”
探春心中烦乱,看着生母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姨娘先别自己慌乱了阵脚!此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可她嘴上说着从长计议,心里却也一片茫然。
面对宗族礼法,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能有什么办法?
正当母女二人相对发愁,屋内气氛压抑至极时,门外传来了彩云清亮的声音:
“姨娘在屋里吗?三爷让我给你送点宝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