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棚内,温暖与室外冰冷的暴雨形成鲜明对比。
明窈小口啜饮着温水,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嘎嘎一家。
老嘎坐在门边的矮墩上,看似在修补渔网,偶尔抬起眼皮,视线状似无意地掠过他们。
阿嘎在整理角落里的干草堆,动作麻利,小嘎则好奇地蹲在离啾啾不远的地方,黑亮的豆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秃毛。
赫夜拧干了衣角的水,沉默地坐到明窈另一侧,身体微微前倾,是一个随时可以发起攻击或防御的姿态。
他湿漉漉的黑发下,警惕地捕捉着棚内每一丝异动。
白软软试图活跃气氛,跟老嘎搭话:“嘎叔,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这地方可真……清静。”
老嘎头也没抬,粗声回道:“世代都住这片水泽。习惯了。”他手里的骨针穿过渔网,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最近……外面不太平吧?”白软软状似随意地提起,“我们一路过来,看到不少巡逻队。”
老嘎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嗯。听说是在抓什么逃犯。跟我们这些老实打渔的没关系。”
明窈垂下眼睫,捧着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逃犯……是在说他们吗?
阿嘎铺好了干草,走过来,递给小羊崽一小块风干的鱼干。
小羊崽怯生生地看了看明窈,见她微微点头,才小声说了句“谢谢嘎姨”,接过来小口啃着。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阿嘎问道,声音温和,目光却带着审视,在明窈苍白精致的脸和赫夜紧绷的身形上流转。
白软软抢着回答,笑容有些勉强:“投奔亲戚!对,远房亲戚!就在……在前面那个大一点的镇子!”他含糊其辞。
阿嘎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说:“雨大路滑,带着孩子不容易。今晚好好休息。”
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些。
小嘎终于忍不住,想碰碰啾啾光秃秃的翅膀:“嘎,它为什么不长毛?”
赫夜眼神一厉,几乎要出手阻拦。
明窈却抢先一步,轻轻挡住小嘎的手,对小家伙露出一个虚弱又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小鸟……生病了。不能碰,会痛。”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天然的欺骗性。
小嘎似懂非懂地缩回爪子,动了动:“嘎,那它好可怜。”
就在这时,棚外风雨声中,隐约夹杂了一丝不同寻常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
赫夜的耳朵瞬间竖起,身体肌肉骤然绷紧!
他猛地看向明窈。
明窈的心脏也漏跳了一拍,但脸上依旧维持着茫然的表象,只是抱着膝盖的手,指甲悄悄掐入了掌心。
老嘎和阿嘎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但明窈看到了——那不是疑惑,而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紧张?
老嘎站起身,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他那宽厚的背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
“好像是风刮倒了什么东西。”他瓮声瓮气地说,但握着石斧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白软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脸上的笑容僵住,粉色耳朵不安地转动着。
棚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小嘎毫无所觉,还在好奇地看着啾啾,和小羊崽大眼瞪小眼。
明窈低下头,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将手探入怀中,握住了那根一直藏着的、细细的金属丝。
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镇定。
是巡逻队找来了?还是……别的什么人?
嘎嘎一家,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收留是真心,还是……请君入瓮?
外面的雨声更急了,噼里啪啦地砸在木棚上,像是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赫夜悄无声息地移动了一下位置,更加靠近门口,也离老嘎更近。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锁定了老嘎的后颈。
明窈轻轻吸了口气,抬起眼,看向阿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困倦和依赖:“嘎姨……困了……想睡觉……”
阿嘎看着明窈那双湿漉漉、不谙世事的眼睛,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她拍了拍铺好的干草堆:“来,睡这儿。放心,我们守着。”
明窈乖巧地点点头,拉着小羊崽躺下,将秃毛的啾啾小心地护在怀里内侧。
她闭上眼睛,仿佛真的安心睡去。
但她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赫夜没有躺下,他就坐在干草堆边,背脊挺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雕。
白软软犹豫了一下,也挨着赫夜坐下,紧张地搓着手。
老嘎依旧站在门边,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金属摩擦声和隐约的人语,似乎渐渐远去了。
老嘎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下来,他回头,对阿嘎微微点了点头。
阿嘎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