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启明洋房仿佛成为了磐石区乃至整个帝京核心区域注目的焦点。路凛的归来,其意义早已超越了一个强大异能者小队的队长回归本身。在帝京那场几乎将朱雀门防线彻底摧毁、把帝京拖入灭顶深渊的恐怖尸潮中,路凛和他如同救世尖刀般插入战场、力挽狂澜的启明小队,是整个帝京幸存者心目中实打实的英雄!是他们保住了这人类最后堡垒的根基!
当路凛返回的消息如同平静水面投入巨石般传开,平静已久的帝京水面顿时涟漪激荡。
首先登门的,是帝京军方重量级的代表。穿着笔挺将官服的苏清毅少将,气势沉稳如山,眉宇间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却在见到路凛时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许和亲近:“路凛!回来就好!帝京欠你一声真正的感谢!”紧随其后的苏清瞳少校,英姿飒爽依旧,但眼中那份对强者的尊敬与对朋友的关怀交织在一起,她简洁有力地握了握路凛的手:“欢迎回家,路凛。”
紧接着,“帝京三绝”联袂而来。
关龙依旧身形魁梧彪悍,咧嘴一笑仿佛带着战场上的血腥气,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路凛肩膀上,震得地面似乎都颤了颤:“路老弟!还以为你折在外面了!活着就好!哈哈!”
“影刃”林风依旧如同一道捉摸不透的阴影,步伐无声,抱臂靠在门框边,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丝温度:“气息更强了,很好。”
“铁壁”周山则沉稳得多,只是点了点头,厚重的目光在路凛身上逡巡片刻,瓮声道:“路凛,你做得好。”
这三位帝京顶尖战斗力的齐聚,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认可和重视。
邻里之间,魅影小队的沈媚来得最是风情万种,她端着刚烤好的精致点心,摇曳生姿地将其中一个塞进糖糖嘴里,对着路凛抛了个媚眼:“哟,英雄凯旋,姐姐自然要来沾沾光。”话里有话,但笑意真诚。糖糖被点心堵得说不出话,只能鼓着腮帮子用力点头。
暗牙小队的冷宇和冷夕兄妹也来了。冷宇一身利落的黑色作战服,气质冷峻如刀,话语简洁:“路队,欢迎回家。”而妹妹冷夕则活泼许多,抱着叶清浅叽叽喳喳,对路凛做了个鬼脸:“路凛哥!外面好玩吗?下次带夕夕也出去见识见识呗?”惹得一旁的冷宇无奈扶额。
一批批访客的到来,带来了慰问、赞叹、好奇和久别重逢的喜悦。洋房变得异常热闹,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客厅里充满了各种或沉稳、或豪迈、或爽朗的交谈声。启明小队的成员们也忙碌地招待着,纪念作为副队长和路凛的伴侣,应对得体大方,将女主人的风范展现得淋漓尽致。江月汐虽然还有些局促,但也努力帮忙,渐渐融入了这种氛围。
路凛一一应对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看着这些与他共同经历过尸潮血战的战友,看着他视为兄弟手足的顶尖强者,看着信任他、尊敬他的同僚(沈媚、冷宇等人),以及帝京军方高层的肯定……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但同时,也有一股强大的底气在胸中升腾。
零的预言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那未知的、足以灭世的危机。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些在末日中依旧顽强生存、浴火磨砺出来的强大伙伴们,想到身后那座汇聚了人类最后希望的帝京壁垒,那份沉重仿佛被驱散了一丝。
也许,这破局的希望,并非虚无缥缈。有这些人在,有整个帝京的积累在……
他心中的信念,因为伙伴们的存在,变得更加坚实。
喧闹持续了整整一天。当送走最后一批访客,窗外的天色已被浓重的墨蓝浸透,磐石区的街灯次第亮起,为这末世的夜晚点缀上些微暖光。
洋房内终于恢复了宁静,只有伙伴们收拾茶杯碗碟的轻微声响和低声交谈的温暖余韵。路凛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街道的灯光,心中正将日间的见闻与零的警示慢慢梳理,准备稍后与小队核心成员详细商讨。
就在这时——
一个平和、苍劲,仿佛穿越了时空而来的声音,突兀地、清晰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路小友,可否抽身,出来一叙?”
路凛心中微微一动。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诸葛云舟!
这位神秘莫测、号称“异能百晓生”的老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主动召唤,必有要事。
路凛转头,对正在擦桌子的纪念低声道:“纪念,我出去一下,见个人,很快回来。”
纪念动作顿了顿,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但没有多问,只是温顺地点点头:“嗯,早点回来。我给你留着宵夜。”她敏锐地察觉到路凛神色中的那份郑重。
路凛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披上一件外套,悄然离开了启明洋房。
冬末夜晚的空气清冷刺骨,带着磐石区特有的尘铁味道。路凛沿着熟悉的街道没走出多远,便在一个相对僻静的十字路口,看到了那个静静伫立在昏暗路灯下的身影。
依旧是那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朴素道服,身形显得有些单薄,花白的须发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诸葛云舟负手而立,抬头望着帝京上空那被巨大能量光幕扭曲后的、不见星辰的灰暗天穹,仿佛在观看着什么常人无法理解的图景。整个人透着一种出尘却又与这末世紧密相连的奇异气质。
“诸葛前辈。”路凛快步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诸葛云舟缓缓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落到路凛身上。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不必多礼,路小友。深夜叨扰,是老夫有些话,想单独与小友说说。”
“前辈言重了,您请讲。”路凛神色郑重。
诸葛云舟捋了捋胡须,笑容带着些许神秘:“认识也有些时日了,似乎还未曾与小友详谈过老夫的异能。”
路凛心中一动,他知道诸葛云舟博闻强记,对天下异能了若指掌,但一直以为这只是他学识渊博。莫非……
“世人都道老夫知晓天下异能,称一声‘百晓生’。”诸葛云舟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实则,那只是老夫异能显露出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那片被遮蔽的天空,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悠远和苍茫:“老夫的异能,名为【观星】。”
观星!
路凛心神一震!在这个星辰早已被末世尘埃和能量屏障隔绝的时代,“观星”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与神秘色彩!更让他联想到这位老人的先祖——那位被尊为“卧龙”的传奇智者!他的家族传承似乎一直与神秘力量有关。
“此异能,传承源远,与老夫先祖卧龙先生的天演之数,确有千丝万缕的渊源。”诸葛云舟印证了路凛的猜想,“它并非直接的杀伐之力,既不能碎山裂石,亦不能驱雷控火,甚至老夫自身的战斗能力实在不值一提。”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随即变得无比郑重:“然,【观星】之能,可窥命运长河之一缕涟漪,感知天机运转之微末趋向。可……预知!”
预知!路凛瞳孔猛地一缩!即便心中有所猜测,亲耳听到这个词被一位拥有卧龙血脉的老人亲口说出,其分量依旧重若千钧!这是真正触及命运禁忌的力量!
诸葛云舟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路凛脸上,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仿佛看穿了路凛此刻内心的震动。“你此趟归来,带回的那个特殊生命体——‘零’。”
他缓缓说出零的名字,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老夫观她,一片混沌,如非此世之物,又与你,路小友的命运轨迹,纠缠得极深极深!老夫那模糊的预感中,她的出现,与你自身某种异能的蜕变息息相关。可是……你那令无数人惊叹的‘万物萃取’之能,发生了异变?”
路凛深吸一口气,面对诸葛云舟这样的存在,他没有隐瞒的必要和余地。他坦然点头:“前辈慧眼如炬。晚辈的异能确实已非‘万物萃取’,而是在零的帮助下,成功进阶蜕变为——【万物道衍】!”
【万物道衍】!这四个字出口,仿佛带着某种法则般的韵律,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诸葛云舟眼中精光大盛,喃喃道:“万物道衍……衍化之道……原来如此!难怪那混沌之相与你纠缠如此之深!此乃大机缘,亦是大因果!”
紧接着,路凛神色肃然,抛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巨大秘密:“前辈,零的存在,还带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警讯。她言道,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将有一场远超我们过往认知的……灭世之危!足以颠覆整个位面秩序!而据她推演,以我们帝京目前汇聚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应对这场浩劫!”
此言一出,一股无形的寒意似乎从地底升起,即便是诸葛云舟这等见惯世事浮沉的人物,脸上平和的神情也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眸中,罕见地掠过一丝惊涛骇浪!
他沉默了许久,望向那隔绝了星辰的天幕深处,似乎在竭力调动他那源自血脉的、玄奥莫测的预知之力。时间仿佛凝固。
最终,他缓缓收回目光,脸上残留着一丝困惑和深深的疲惫,对着路凛沉重地摇了摇头:“灭世之危……老夫……确有感应。自零踏入帝京那一刻起,这片天地的‘弦’便混乱了,充满了末劫将至的焦灼与毁灭气息。天机一片混沌如浓雾,遮掩了未来的一切图景。老夫竭尽全力,亦无法穿透那厚重的迷雾,推演出具体的走向与征兆。”
他向前一步,枯瘦却有力的手轻轻拍了拍路凛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期许:“就如同当日的尸潮天倾……老夫当年便隐隐感觉有一线生机系于玄武。而今看来,这一线生机,便系在了你——路凛小友的身上!破局的关键,必在你身!”
“然而,莫要背负过于沉重的枷锁。”诸葛云舟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一份道家特有的超然,“顺其自然,莫问前程。循心而动,行所当行。该来的劫难终会降临,该走的道路也自会在你脚下显现。强求反易为执念所困。”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路凛心中因见诸强齐聚而升腾起的过于乐观的火焰,却也给他指明了行动的方向——不必费心猜测那迷雾中的灭世之危究竟是何模样,只需专注于提升自己和伙伴们的力量,走好当下的每一步!
路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胸中激荡的情绪沉淀下来,化作磐石般的坚定。他迎上诸葛云舟期许的目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前辈放心,路凛明白!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晚辈定当竭尽所能!这已不仅是为我一人苟活,更事关我启明小队众多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纪念、言乐、赵妍、沈思、叶清浅、糖糖,还有月汐!也事关关龙大哥、苏将军、林风、周山大哥他们这些在末日中依旧坚守的强者!有他们在身后,有整个帝京作为依托,我相信,无论多大的灾劫,我们都有希望!有能力!扛过去!”
字字铿锵,透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信心和守护一切的决心!
诸葛云舟听着这铿锵有力、毫无退缩的誓言,看着他眼中那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的信念之火,脸上的凝重渐渐化开,重新浮起温和而欣慰的笑意。他抚掌赞道:“好!好!好!有此等心志与担当,方为破劫之薪火!老夫对你,有信心!”
“夜已深,不多扰小友了。”诸葛云舟见目的已达到,洒脱一笑,“小友快回吧,莫让家人们久等。这末世寒冬,家宅温暖最是可贵。” 说罢,他摆摆手,身影竟在昏暗的路灯光晕中逐渐淡去,如同融入夜色,眨眼间便消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幽道韵。
“前辈慢走。” 路凛对着虚空微微拱手,心中因这场密谈而掀起的波澜久久不息。危机仍未明朗,担子重逾千钧,但诸葛云舟的指点和他自己对伙伴们的信心,如同在混沌迷雾中点亮了一盏指引方向的灯。
他最后望了一眼诸葛云舟消失的方向,那被光幕隔绝的墨蓝天空依旧深沉如狱。然后,他转过身,不再多想那不可知的未来,迈开坚定的步伐,朝着那在街角散发着温暖灯光的启明洋房大步走去。
推开沉重的合金门,饭菜的香气和伙伴们低声谈笑的声音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的清冷与沉重。
“回来啦?”纪念系着围裙,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从厨房出来,看到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快来,趁热吃。”
言乐在摆弄着茶几上的棋盘模型,赵妍正和叶清浅、江月汐说着什么趣事,沈思在辅导糖糖写作业,糖糖抬起头,大眼睛弯成月牙:“路哥哥回来啦!快吃夜宵!”
看着这暖意融融、充满了生活气息和鲜活生命力的景象,路凛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灭世预言是警钟,但这些就在眼前、需要他去守护的人和地方,才是他披荆斩棘、奋勇向前的全部意义!
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应了一声:“嗯,回来了。”
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接过纪念递来的面碗。碗壁温热,面条筋道,汤头鲜美。他低头吃了一口,食物的暖流顺着食道滑下,温暖了四肢百骸。
窗外是末世的寒冬与未知的劫难,窗内是温暖的灯火和生死相依的伙伴。
这一刻,无需多言,已足够坚定他的信念与决心。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