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已至,南宫政先生葬礼正式开始,请诸位来宾入座。”
“奏哀乐……”
不得不承认,陈青云还真有两把刷子。
深知,像南宫家这样的权贵世家,最看重的便是风水运势的讲究。
随着唢呐与铜锣声,骤然响起。
陈青云抓起案台上的五谷杂粮,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依次抛洒。
同时,口中高声诵念。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四方凶煞速速退散。”
紧接着,陈青云从红绸包裹的木匣中,取出一面古铜镜。
将镜面直对棺椁,一声断喝。
“照破黄泉路,引魂归净土。”
这些,都是陈青云跟收养他的陈老头,走家串门学习的。
这还不算完, 只见陈青云转身,面向一众披麻戴孝的亲属。
踏着独特的孝步,头顶特制的花馍。
每行三步便重重跪地叩首, 五步躬身作揖,十步驻足敬香。
整套仪式行云流水。
以至于,在充满神秘色彩的仪式加持下, 门外等候多时的达官显贵们,纷纷整理黑色西装。
将胸前白花扶正, 带着肃穆与敬畏之情,依次缓步入场。
雷大器是由妻子夏伊人推着轮椅,缓缓驶入庄园中的。
身后跟着的宁雪梨保镖团队,只能在外围警戒,不得踏入半步。
这是规矩。
能跨过那道门槛进入内场祭奠的,无一不是跺跺脚,就能让地皮颤三颤的封疆大吏。
或是,曾受南宫家荫庇的商界巨擘,政界要员。
不同寻常权贵葬礼,照搬西式教堂的冷硬肃穆。
陈青云这一次,特意摒弃了排排坐的座椅布局。
而是,按照国内传统。
数十张朱漆圆桌错落摆放,覆上素白桌布,摆满八荤八素的流水席。
每张圆桌边,身着蓝布衫的帮厨,来回穿梭添菜。
碗筷碰撞声与低声交谈混在一起,反倒为这场葬礼,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上席,自然是雷大器这般泰山北斗级别的人物端坐。
其余宾客,则依身份地位依次落座。
看似随意的宴席,实则暗含着比教堂长椅,更为森严的等级秩序。
不多时,王鸿德与苏振山,也并肩踏入。
按常理,以吴邦华的身份地位,本无缘踏入这场顶级权贵的葬礼。
但陈青云为了让吴邦华,协助完成葬礼上的特殊任务。
特意破例开了绿灯。
这可把吴邦华激动坏了。
因为他竟在葬礼上,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殷家家主。
能与殷家家主,同席出席如此规格的葬礼,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就在吴邦华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兴奋地东张西望时。
北川顾家的顾清河,携妹妹顾怡菲入场。
瞬间引起轩然大波,吸引了全场宾客的目光。
“他怎么会来?”
乔亚楠望着顾清河挺拔的身影,指尖不自觉微微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位顾氏掌门人至今未娶,就是在等她回心转意。
可如今,竟亲自来祭奠情敌?
这份胸襟,着实令人动容。
乔亚楠鼻尖一酸,连忙带着南宫政的一双儿女,迎出灵堂。
更是将顾清河,引至第一排正中的尊位上席。
这般礼遇,与方才迎接那位大人物的规格,分毫不差。
顾清河望着丧服素裹的乔亚楠,喉结滚动了几下,心中百感交集。
他多想冲上前去,给乔亚楠一个拥抱,告诉她这些年等得有多辛苦。
多想向她倾诉,这些年来心中,从未消减的爱意。
但最终,顾清河只是规规矩矩行了祭礼。
毕竟,逝者为大。
人家丈夫尸骨未寒,他怎能在此刻表露心迹?
这既不合礼数,更违背道义。
待顾清河入座后。
看到主持葬礼的陈青云时,意味深长地竖起大拇指。
这个手势,传递的信息再明显不过。
“你小子够狠,说把乔亚楠的丈夫南宫政弄死,还真就办成了。”
“今天能来参加情敌的葬礼,真他妈痛快。”
然而,这个看似随意的大拇指,在王鸿德与吴邦华眼中。
却被解读出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两人目光交汇时,眼底同时闪过一丝惊惧。
“果然啊……”
吴邦华喉结滚动,压低声音道,“陈青云这小子还真攀上顾清河这样的通天人物。”
“待会的任务,咱们必须给陈青云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鸿德面色阴沉,余光扫过不远处亭亭玉立的顾怡菲,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要是让顾清河知道,咱们招惹过他妹妹,那还得了啊。”
“必须帮陈青云那小子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能借此攀附顾清河。”
就在两人各怀鬼胎时。
上京孙家的孙天宇,姗姗来迟。
这位纨绔公子一进场,便带着居高临下的假笑,径直朝雷大器和顾清河走去。
顶级权贵的圈子向来不大,彼此都心照不宣维持着表面客套。
“哟,这不是雷先生、顾先生吗?”
孙天宇熟稔地拍了拍二人肩膀,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弧度。
“上次见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还是在上京的特别会议上吧?”
“把你的爪子拿开。”雷大器嫌弃的说道。
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拍打被触碰过的衣料,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跟你这种人在同一个场合开会,现在又同场吊唁,简直是老子的耻辱。”
说着,雷大器更是伸出食指,戳向孙天宇的鼻尖。
“狗东西,再敢用你那对眼珠子,在我老婆身上乱瞟。”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那双狗眼?”
孙天宇闻言不怒反笑。
先是意味深长斜睨了夏伊人一眼,而后,将目光转向顾清河。
“听闻顾先生,近日携一位叫周若媚大美女,同赴m国,不知此事当真?”
面对孙天宇的挑衅,顾清河与雷大器的暴怒,形成鲜明对比。
只见顾清河不疾不徐,薄唇微启,吐出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陈青云虽未听清内容,却见孙天宇神色,几经变幻。
时而若有所思地点头,时而眉头紧蹙。
可那份与生俱来的倨傲,始终萦绕在眉宇之间。
最终,孙天宇冷哼一声,将西装后摆一甩,昂首入座。
这一幕落在王鸿德、苏振山等一众大佬眼中,心中不禁暗自称奇。
权势场中,即便位极人臣者,亦要分个高低贵贱。
真正的滔天权柄,永远只掌握在那几个,盘踞在金字塔尖的世家手中。
雷氏、北川顾家、上京孙家,正是这样的存在。
这个道理,陈青云早已了然于胸。
随着宾客悉数落座,哀乐渐起,低回婉转的旋律在灵柩前幽幽回荡。
陈青云静立棺材前。
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拉开了遗体告别仪式的序幕。
“一叩首,谢天恩。”
“南宫政先生生于庚午年腊月廿三,恰逢瑞雪兆丰年,生来便带祥瑞之气。”
“幼时便知尊师重道,学堂里先生常夸他胸有丘壑’。”
“及冠之年投身仕途,为官数十载,两袖清风,爱民如子。”
陈青云唱喊的同时,脚踏罡步,铜铃轻摇。
“二叩首,谢地德。”
“先生治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此乃积德行善之报。”
“教子有方,长公子才高八斗,大小姐蕙质兰心,真真是虎父无犬子。”
陈青云喊着,忽地转身,面向棺椁深深鞠躬,声音染上几分悲戚。
“今日我们齐聚于此,送南宫先生最后一程。”
“愿这引魂幡,能为先生照亮黄泉路;愿这镇魂香,能保先生魂归故里。”
“三叩首,送故人。”
“愿先生在那极乐世界,再无病痛折磨,早登仙界。”
说罢,陈青云抓起五谷袋,脚踏七星步,扬手撒向四方。
“东方青龙开路。”
“西方白虎护行。”
“南方朱雀引航。”
“北方玄武镇魂。”
“四方神明听令,护佑南宫先生,早登极乐。”
……
陈青云的嗓音如清泉般澄澈,字字珠玑,每个音节都精准叩击在听众心弦上。
那抑扬顿挫的语调,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在场不少女性宾客不自觉出神。
以至于,乔亚楠与南宫政的子女,以及一众南宫族人。
听着陈青云的悼词,眼中全都流露出赞许之色,频频颔首。
惊叹陈青云确实不简单,文采斐然也就算了。
竟能将南宫政的生平事迹娓娓道来,字里行间尽显尊崇。
就在众人沉浸在这份满意中时,葬礼迎来了最庄重的时刻。
“请全场肃立,为南宫政先生默哀。”
陈青云话音未落。
灵堂内已齐刷刷站起一片,众人屏息凝神,神色肃穆。
就在众人默哀之际,陈青云面向跪在灵前的南宫家子女。
“请孝子孝女,执白帛沾清露,为尊亲净面荣身,燃檀香化冥币,寄哀思于阴阳。”
待孝子孝女完成仪式,陈青云从袖中取出朱砂浸染的黄符。
脚踏禹步,绕着棺椁缓缓而行。
每到一处方位,便驻足高诵。
“一默哀,天地同悲送故人,阴司路引照前程。”
陈青云扬手撒出一把银箔,在烛火映照下化作漫天飞舞的银雪。
“二默哀,生前德政泽乡里,死后英灵佑子孙。”
铜铃在陈青云腕间清脆作响,惊起檐下栖息的白色蝴蝶。
“三默哀,往生极乐无病痛,早登仙班享安宁。”
随着最后一声诵念落下,陈青云将符纸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盆。
刹那间,热浪裹挟着灰烬直冲云霄。
仿佛要将众人的哀思与祝福,一并送往九重天外。
霎时间,低沉的啜泣声,此起彼伏。
就连心怀鬼胎的孙天宇,也不由得眼眶发热,悄悄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湿润。
“妈的,这小子也太会煽情了。”
“等老子拿下星瀚传媒,非得让他专门给权贵主持红白喜事不可。”
“这他妈的,绝对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乔亚楠始终沉默不语。
虽然与南宫政这个糟老头子,并无真情实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铁石心肠。
又有谁,能真正理解她内心的哀伤呢?
这份无人知晓的痛楚,远比表面上的丧夫之痛,更为复杂。
悼词虽长,却无人显出半分不耐,反倒有种意犹未尽的期待。
这些见惯世面的权贵们,参加过无数葬礼,却从未有过如此独特的体验。
他们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别开生面的葬礼,将传统与现代完美融合的仪式。
然而,就在默哀结束之际,葬礼即将进入尾声,只待上菜开席之时。
按照常规流程,陈青云本应让乔亚楠及孝子孝女,向来宾鞠躬致谢。
怎料,陈青云突然话锋一转,省去了这个环节,声音陡然提高。
“南宫政先生,您可曾知晓?”
“当您撒手人寰之际,您与夫人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星瀚传媒,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全场宾客都为之一震。
只见陈青云的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孙天宇,声音愈发沉痛而有力。
“今日,有位来自上京的显赫人物。”
“表面恭敬祭奠,暗地里却盘算着,以白菜价强取豪夺您与夫人,毕生心血铸就的星瀚传媒。”
“敢问南宫先生,您在天之灵,可会瞑目?”
说着,陈青一猛然转身。
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宾客,字字如刀。
“敢问诸位高朋,在这举哀之时趁火打劫,可合天理?可符人道?”
“以上京权贵之威,欺凌地方弱质女流,这算哪门子公平?”
全场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更令人不齿的是,某位上京来的公子哥,不仅欲以权势强取产业。”
“更妄图在这举哀之时,亡人尸骨未寒之际,强娶新寡。”
“此举,天理何在?人性何存?”
陈青云字字如重锤,句句诛心。
这番质问犹如九天惊雷,在肃穆的灵堂内轰然炸响。
震得在场众人,心神俱颤。
孙天宇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手中的白花被捏得粉碎,花瓣簌簌落下。
心中暗骂,这狗东西,干脆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整个葬礼现场,来自上京的,可不就他孙天宇一人?
这分明是要让他当众出丑,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