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云顶山庄。
一栋占地广阔的中式别墅里,檀香袅袅。
灰色面包车停在后门,戴鸭舌帽的男人快步走入一间茶室,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了红木茶盘上。
茶盘后,坐着一个身穿唐装、面色阴鸷的中年男人。他正用一把小银夹,慢条斯理地将沸水冲过的茶叶,夹入紫砂壶中。
他没有看纸袋,只是盯着壶口冒出的白气。
“魏大师,拍到了。”鸭舌帽男人躬着身,声音压得很低。
被称作魏大师的男人嗯了一声,提起水壶,高冲低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某种仪式感。直到一缕清幽的茶香弥漫开来,他才放下茶壶,慢悠悠地打开了纸袋。
一叠照片滑了出来。
照片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有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有走进老旧居民楼的,还有一张,是和一个身材惹火的女人在家门口说笑的。
魏大师一张张地翻看着,起初神情还很随意,可当他看到林凡在青石巷口,与豹哥擦身而过的那张时,手指停住了。
照片拍得很清晰,林凡神色平淡,豹哥躬身,背景是那辆扎眼的奔驰S级。
“赵家的人,对他如此恭敬?”魏大师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拿起另一张,是林凡刚走出旧书斋的照片。
“旧书斋……陈老头的地盘。”他喃喃自语,眼神陡然锐利。
他将照片凑近,仔细端详着林凡的脸,他的手,他的背包,他走路的姿势。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将照片猛地拍在桌上!
茶水都震得溅了出来。
“不对劲!”
鸭舌帽男人吓了一跳:“大……大师,怎么了?”
“这个人,”魏大师死死盯着照片里林凡的侧脸,“昨夜子时,江城风云突变,阴阳二气紊乱,有大能者在赵家公馆逆天改命。我卜了一卦,卦象显示,破局之人,是一介无名之辈。”
他拿起照片,指着林凡的脖颈处,那里,隐约能看到一根红绳。
“他身上,有宝气!但被什么东西遮掩了,若隐若现。昨晚那场大动静,十有八九就是他搞出来的!”
魏大师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中透出贪婪的光。
能引动天地气机,能让赵家低头,还能从陈老头那个老不死的的地盘安然走出……
这小子身上,绝对有天大的秘密!
“去,查清楚他的一切!他是什么人,住在哪,在哪工作,巨细无遗!”
“是,大师!”
……
奔驰车里。
豹哥拨通了赵四海的电话,语气里满是挫败和敬畏。
“四爷,林先生……没收。”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知道了。”赵四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说了什么?”
“他说,心意领了。钱,让您拿回去,多做点该做的事。”豹哥一字不差地复述。
赵四海在那头,竟低低地笑了一声。
“呵呵……果然是高人。”
“四爷,那安保公司……”
“照常办!钱不要,但人不能出事!”赵四海的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林先生不让我们的人靠近,我们就把保护圈扩大!从今天起,青石巷和他住的那个小区,周围三条街,都给我纳入监控范围!任何生面孔,任何可疑车辆,都给我查清楚来路!”
“林先生就像天上的神龙,看不上我们这些俗物,但我们这些地上的蝼蚁,有责任替他扫干净地面上的垃圾!”
“我明白了,四爷!”豹哥挂了电话,只觉得后背发凉。
这位新上位的赵家掌舵人,比他父亲赵天龙,更多了几分不计后果的疯狂。
……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林凡刚换上白大褂,就被科室主任叫进了办公室。
“小林啊,最近表现不错,院里好几个领导都点名表扬你了。”主任笑呵呵地给他倒了杯水。
“都是主任和老师们教得好。”林凡客气道。
“嗯,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主任话锋一转,“不过呢,医术要进步,光靠理论可不行,还是要多实践。”
他指了指外面:“今天急诊那边送来一个病人,情况比较特殊,家属情绪也比较激动。你呢,临床经验还少,就别去凑热闹了。住院部这边302床的王大爷,该换药了,你去处理一下吧。”
林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出了办公室。
一个路过的护士长看见他,忍不住拉了他一下,小声说:“小林,你别往心里去。那302床的王大爷,出了名的难伺候,儿子还是咱们医院的院办副主任,前头两个实习生去换药,都被他骂哭了。”
“我知道了,谢谢护士长。”林凡笑了笑。
他当然知道主任那点心思。自己最近风头有点盛,功劳又都被苏晚晴那个级别的院长助理看在眼里,科室里眼红的人不少。这是故意找个刺头来磋磨他。
林凡端着换药盘,走进302病房。
病房里,一个干瘦的老头正靠在床上看报纸,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大爷,我给您换药了。”
“换什么换?昨天不是刚换过吗?你们医院就是想多收钱!一个个的,没安好心!”老头把报纸一摔,嗓门亮得不像个病人。
林凡也不生气,把换药盘放下,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口。
“大爷,您这伤口有感染迹象,再不处理,怕是要发炎流脓。到时候可就不是换个药这么简单了。”
“你咒我?你个小年轻,毛长齐了没有,懂个屁!”王大爷眼睛一瞪,“叫你们主任来!不,叫你们院长来!我儿子是王建国!”
林凡没理他,自顾自地戴上手套,拿起镊子和棉球。
“你……你干什么!我让你动了吗!哎哟!你别碰我!”
王大爷想把腿缩回去,林凡的手却稳稳地按住了他的脚踝。那只手看着不大,力气却出奇地大,让他动弹不得。
“你再乱动,我可不保证这镊子会不会戳歪。”林凡的声音很平淡。
王大爷被他那平静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那眼神,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实习生,倒像是解剖台上握着手术刀的老法医。
他喉咙里咕哝了两声,竟真的不敢动了。
林凡手上的动作很快,清洗,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他的动作轻柔而精准,王大爷只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之前的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等林凡包扎好,收起东西,王大爷才回过神来。
“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凡。”
林凡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走。
“等……等等!”王大爷叫住他,“那个……明天,还……还是你来给我换药。”
声音比刚才小了八十度。
林凡走出病房,正好撞见科室主任带着一个叫王浩的住院医在走廊上“巡视”。
王浩是王大爷的侄子,仗着关系在科室里一向眼高于顶。
“哟,林凡,这么快就出来了?没被骂出来吧?”王浩阴阳怪气地开口。
主任也故作关心地问:“怎么样小林,没受委屈吧?王大爷脾气是不太好,多担待。”
林凡还没说话,302病房的门开了,王大爷探出个脑袋。
“小王啊,你过来!”他冲着王浩招了招手。
王浩一脸得意,以为叔叔要替他撑腰,连忙走过去:“叔,怎么了?”
“啪!”
王大爷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林医生说话的?没大没小!人家林医生技术好,态度也好,比你这个毛手毛脚的强一百倍!以后我的药,就让林医生换了,你别来了,看着心烦!”
说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走廊里,死一般寂静。
王浩捂着后脑勺,脸涨成了猪肝色。
科室主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周围几个偷看的小护士,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肩膀直抖。
林凡像是没看见这一切,对着主任点了点头,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