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这念头碎片,像条冰凉的毒蛇,狠狠咬在墨漓快要撑不住的意识边上。它不是那个巫民头子贪婪又恶心的叫喊,而是……从刑天那烧成焦炭的身体里头冒出来的!声音又哑又碎,带着被岩浆烧似的痛苦和一股子从古到今都没消停过的凶劲儿,可偏偏又让墨漓觉得莫名熟悉,熟悉得她魂儿都在抖!
是听错了?还是刑天最后那点意识在哀嚎?
墨漓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都快转不动了。蚩煌令在她死死攥着的手里自个儿抖着,那股子温乎劲儿和刚才爆发出来的吓人气势慢慢收了回去,就剩手心火辣辣地疼。令牌中间那凶兽脑袋雕像的眼睛,好像还带着点能看穿阴间的劲儿。
洞里死静死静的,就听见地下河哗哗的水声,还有远处几个被打趴下的巫民疼得直哼哼。刚才那股子黏糊糊、让人难受的精神压力和那鬼笛子声,被蚩煌令一嗓子全吼没了。空气又变得又冷又湿,可那股子害怕和血腥味儿更浓了。
巫民头子晃悠着站稳,他那干巴手指头死死抓着裂了缝的骨笛,顶上那颗绿幽幽的“眼珠子”宝石也不亮了,像只被戳瞎了的毒眼。他脸上抹的白粉和蓝油彩因为太害怕、太震惊,都扭曲了。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先是死死盯着刑天的焦尸,又猛地转向墨漓手里的蚩煌令,眼神里全是“这不可能”的惊吓,还有……一股子快疯了的贪劲儿!
“蚩……煌……”他嗓子眼儿里挤出俩字儿,声音哑得不行,带着点像拜神似的抖,可又混着宝贝被糟蹋了的怒火。“亵……渎……熔金……容器……”
他猛地抬头,那眼神冷得跟淬了毒的冰锥子似的,狠狠扎向墨漓:“活蛊……必须……弄完!”声音又尖又哑,豁出去了。
墨漓强撑着快散架的身子,那双冰珠子似的眼睛也死死瞪回去。虽然蚩煌令暂时把那邪门玩意儿逼退了,可她身体里头早就烂透了。冰魄玄功的底子快耗干了,经脉干得跟裂开的河床似的;左肩的箭伤又崩开了,黑里带金的毒血一个劲儿往外冒;蚀骨烟毒的麻劲儿像长在骨头缝里的虫子,啃着她全身;最要命的是刑天那熔金之血的反噬,虽然被蚩煌令暂时压住了,可就像把冰块硬按进开水里,随时能再炸开!刚才硬撑着让两股力量对撞,更是伤上加伤,现在连站着都得靠后面冰凉的石头墙。
她紧紧抓着短剑,剑尖儿有点抖,指着那巫民头子。没说话,就那双眼睛里烧着股“死也不认输”的劲儿。
巫民头子眼里凶光一闪。他不再吹那破笛子了,猛地从腰里拔出一把怪模怪样的弯刀。刀身又细又长,弯得邪乎,通体紫不拉几的,刀刃上还泛着蓝幽幽的光,一看就抹了剧毒。他嘴里叽里咕噜冒出一串又快又怪的音儿,像毒蛇吐信子,带着股冲劲儿,想再撞墨漓的脑袋。
同时,他身后两个伤得轻点的巫民挣扎着爬起来,眼睛里冒着嗜血的凶光,又抓起了抹毒的骨刀和吹箭,像个扇子似的慢慢围上来。动作是有点慢,因为带着伤,可那股子“弄不死你不算完”的狠劲儿更足了。
墨漓的心沉到了底儿。她现在这德行,对付一个普通巫民都够呛,更别说头子加俩帮手了。蚩煌令是神,可她压根不知道怎么主动用它,刚才那一下更像是令牌自己急了蹦出来的。
难道……真得死这儿,变成那什么“活蛊祭品”?
不!刑天最后那点念头……那声“祭品”……还有石猛他们……南疆的秘密……
一股子强烈的“想活”的劲儿,混着憋屈和怒火,像最后一点火星子,在她快灭了的意识里点着了!
就在巫民头子要扑上来的那一瞬间——
“噗通!噗通!”
两声闷响,猛地从暗河上游的黑暗里传过来!接着就是一阵猛咳和扑腾水的声音!
有人!
墨漓和巫民头子动作同时一顿,警惕地看向声音来的地方。
黑乎乎的水里,两个狼狈不堪的家伙挣扎着爬上岸。一个块头贼大,浑身湿透,左胳膊耷拉着,脸上又是血又是泥,吓得不轻;另一个瘦小点,动作挺麻利,正使劲把大块头往石头上拖。
“阿水?!钉子哥?!”墨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大块头,不就是被弩箭射中掉进深潭的石猛吗!拖着他的是阿水!俩人虽然都伤得不轻,蔫了吧唧的,可还活着!
“墨姑娘!”阿水也看见了墨漓,剩下那只眼睛一下子亮了,狂喜!可马上又看到洞里这剑拔弩张的架势和那几个怪模怪样的巫民,脸唰地变了,“小心!”
巫民头子显然没想到还有外人闯进来,冷眼扫过石猛和阿水,眼神阴了阴。石猛虽然重伤,可那股子像受伤猛兽似的彪悍劲儿还在,挺唬人。阿水动作快,眼神贼,一看也不是好惹的。这突然冒出来的俩人,把他计划全搅和了。
“#¥%……&*!”他冲俩手下低吼了一句,像是在掂量。
墨漓抓住这眨眼就过的机会!她强提一口气,冰魄剑指着巫民头子,冲阿水嘶喊:“阿水!带钉子哥走!他们是南疆巫民!冲我和刑天尸体来的!快走!”
她得让他们走!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留下来只能拖后腿!要是能引开几个敌人,说不定……
“放屁!”石猛挣扎着站直了,剩下那只眼睛凶光直冒,死死盯着巫民头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低吼,“南疆的杂碎?敢动墨姑娘和刑天大哥的尸首?老子撕了你们!”他居然不管左胳膊的伤,右手猛地攥拳,一股子微弱但依旧凶暴的熔金之力在他身体里窜动,皮肤底下暗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
巫民头子眼里闪过一丝忌惮,显然认出石猛身上那股跟刑天同源的气息。他不再犹豫,猛地一挥手!
“咻!咻!”
两支抹了毒的吹箭向毒蛇吐信,一支射向墨漓,一支射向石猛!同时,他身子鬼影似的扑向墨漓,手里那把暗紫色的毒弯刀划出一道邪门的弧光,直取她喉咙!他身后那俩巫民也同时扑向阿水和石猛!
“小心!”阿水厉喝一声,猛地把石猛往旁边一推,自己像只灵猫似的矮身一滚,险险躲开吹箭,手里的匕首像毒牙,反刺向扑过来的巫民!
石猛被推得一个趔趄,勉强躲开吹箭,怒吼着一拳砸向另一个巫民!
墨漓瞳孔猛缩!巫民头子快得吓人!那把毒弯刀带着股刺鼻的腥风,已经到眼前了!她拼命调动剩下的那点内力,冰魄剑勉强一挡!
“铛!”
金属撞一起!一股巨力传来,墨漓虎口都震裂了,短剑差点脱手!她踉跄着后退,扯动了伤,嗓子眼儿又是一甜。巫民头子刀法邪门,一下没砍着,刀锋顺势往下一划,直冲她左肩那吓人的伤口!摆明了想彻底废了她!
就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
“嗡……”
墨漓手里死死攥着的蚩煌令,又自个儿嗡嗡地低响起来!一股温热的气流瞬间冲进她快干涸的经脉!
几乎同时,刑天那焦炭似的尸体心脏位置,那点弱得快看不见的金红光,猛地剧烈闪了一下!一股比刚才更清楚、更凶暴、充满了毁灭欲望的念头碎片,像决堤的岩浆洪流,狠狠撞进墨漓的脑袋!
“杀……祭……品……血……食……”
这回,不再是模糊的碎片,几乎是完整的念头!全是想要血、想要杀、想要毁掉一切的原始渴望!目标,清清楚楚指向——近在眼前的巫民头子!
墨漓浑身剧震!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好像一下子被这股狂暴的念头裹住了!一股不属于她的、来自熔金之血的滚烫力量,竟然在蚩煌令的牵引和刑天残念的共鸣下,在她身体里轰地炸开了!
“呃啊——!”
墨漓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低吼,冰珠子似的眼睛瞬间被一抹妖异的金红光盖住了!她手里的短剑,剑身上凭空结出一层薄薄的金红色冰晶!一股子又冰又烫的诡异剑气,轰然爆发!
她不再后退,反而迎着巫民头子的弯刀,一剑刺出!
这一剑,快得像闪电!路子刁钻!剑尖直指巫民头子的心口!剑身上那层金红冰晶散发着让人心头发毛的毁灭气息!
巫民头子脸色大变!他这辈子都没感受过这么邪门又恐怖的力量!冰得刺骨,又烫得像岩浆烧天!他想变招挡开,却发现身体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凶暴意志锁定了,动作愣是慢了一拍!
“噗嗤!”
裹着金红冰晶的剑尖,跟捅破窗户纸似的,轻松穿过了巫民头子仓促回防的弯刀,像烧红的烙铁扎进烂木头,狠狠捅进了他那干瘦的胸膛!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了。
巫民头子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剑,那金红色的冰晶正飞快地融化、啃噬他的血肉,发出“滋滋”的恐怖声音。他喉咙里“嗬嗬”怪响,冰冷的眼珠子里全是极致的痛苦、惊吓,还有一丝……像看见了什么神迹似的茫然。
“熔……金……神……罚……”他吐出几个碎词儿,身体剧烈抽搐着,那把暗紫色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石头上。
墨漓眼里的金红光飞快褪去,那股狂暴的力量像退潮一样没了,留下的是更深的虚弱和灵魂被撕开似的剧痛。她猛地抽回短剑,踉跄着后退,大口喘气,都快站不住了。
巫民头子软软地倒了下去,胸口一个焦黑的窟窿,边上淌着岩浆似的金红液体,一股子刺鼻的硫磺味儿。他到死,那双眼睛都死死瞪着刑天那焦黑的尸体,充满了弄不明白的敬畏和恐惧。
头子一死,剩下俩巫民吓得尖声怪叫,再没心思打了,转身就想往黑暗里钻。
“想跑?!”阿水眼中凶光一闪,身子快得像电,手里的匕首寒光一闪,瞬间抹了一个巫民的脖子!另一个巫民也被挣扎着冲上来的石猛,用仅剩的右胳膊狠狠掐住脖子,“咔嚓”一声拧断了!
洞里又死寂一片,就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几个人粗重的喘气声。
阿水飞快地检查了倒地的巫民,确认都死透了,这才赶紧冲到墨漓身边,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墨姑娘!你怎么样?”
墨漓脸白得像纸,浑身冰凉,气儿弱得跟丝儿似的。她艰难地摇摇头,眼睛却死死盯着刑天那焦黑的尸体。心脏位置,那点金红光彻底灭了,好像从来没亮过。
可刚才那清清楚楚的、全是毁灭欲望的念头——“杀……祭……品……血……食……”——像烙铁一样刻在她灵魂深处。
那不是错觉。
刑天那点残念……真在渴望……吃人?
而自己……在蚩煌令的牵引下,竟然成了那股残念短暂爆发的……壳子?
一股寒意,比地下河的水还冷,瞬间淹没了墨漓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