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轻叹一声，温声道：“柳姑娘，你不必如此。其实……沈璃说的也不全对。我早已不是什么仙尊了，修为尽散，道基破碎，如今与普通人并无区别，甚至……可能更为不堪。”
他选择坦白自己的虚弱，希望能减轻一些横亘在两人之间那所谓的“仙凡”距离带来的压力。
柳念婉闻言，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云涯的脸色确实苍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一种易碎的美感。原来……他失去了所有力量吗？所以才会待在这小木屋里，由那位叫沈璃的仙子照顾（或者说看守）？
不知为何，得知这个消息，柳念婉心中那沉甸甸的自卑感，竟然奇异地减轻了一点点。仿佛云端上的人，终于跌落凡尘，虽然依旧遥不可及，但至少……不再是她连仰望都无法企及的存在了。
云涯继续劝慰道：“至于沈璃的话，你更不必往心里去。她……性子便是如此，有些偏激，说话直接，但并无太多恶意。”他试图为沈璃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尽管这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
“她这个人就这样……”
这句话，清晰地透过沈璃外放的神识，传回了木屋之中。
靠在榻边的沈璃，原本还在琢磨着师尊回来后会如何“补偿”自己，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可当这句话传入耳中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了。
性子偏激？说话直接？并无太多恶意？
师尊竟然在向那个村女如此轻描淡写地形容她？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自己则成了那个需要被包容、被解释的“麻烦”？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心头！她为了师尊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对抗全世界，可在师尊眼里，她就只是“这样”吗？比不上那个只会装柔弱、博同情的村女万分之一的善解人意？！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她的脑海：
“看啊……你拼死守护的师尊，正在安慰别的女人呢……”
“他说你偏激，说你麻烦……他嫌弃你了……”
沈璃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仿佛出现了扭曲的画面：云涯温柔地拥抱着柳念婉，而柳念婉则抬起头，对她投来一个充满嘲讽和胜利意味的笑容，仿佛在说：“看，仙尊选择的是我，你只是个没人要的疯子！”
“他会被抢走的……会被那个低贱的凡人抢走！”
“撕碎她！把她从师尊身边彻底清除！”
那声音疯狂地叫嚣着，放大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嫉妒。沈璃的理智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毁灭欲吞没！她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一片血红！
“不——！师尊是我的！！”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尖啸，猛地抓起放在一旁的长剑，身影如鬼魅般冲出了木屋！
另一边，柳念婉听着云涯温和的劝解，心情确实好了很多。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云涯，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即使虚弱，那份清冷出尘的气质依旧动人心魄。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无论是以前那个仙尊，还是现在这个跌落凡尘的他。他们之间，依然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是……就这样离开吗？连一个拥抱都不敢吗？
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柳念婉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带着决绝的意味，抱住了云涯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云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推开，却感受到怀中女孩身体微微的颤抖和那份孤注一掷的勇气，他的手顿在了半空。
“云道长……”柳念婉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谢谢你……我知道我不配……就一会儿……就让我抱一会儿就好……”就算不能在一起，至少……不要留下遗憾。
就在这一刻——
“贱人！放开我师尊！”
一声饱含杀意的厉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沈璃的身影如同血色闪电般疾冲而至，她双目赤红，脸上是扭曲到极致的疯狂和嫉妒，手中长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毫不留情地朝着相拥的两人——尤其是柳念婉的后心——直刺而来！
云涯脸色剧变，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将怀中的柳念婉猛地往旁边一推：“小心！”
剑光闪过！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柳念婉被推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惊恐地回头。
云涯挡在了她原本的位置，沈璃那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已然刺穿了他的肩胛，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素色的衣衫。
沈璃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她握着剑柄，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师尊……师尊竟然为那个村女挡剑？
脑海中那蛊惑的声音消失了，眼前的血色褪去，理智如同冰水般浇下。她看着云涯因剧痛而蹙起的眉头，看着他肩头迅速蔓延的刺目鲜红，再看看自己手中沾满温热血液的长剑……
“哐当！”
长剑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向脸色苍白、血流不止的云涯，整个人都愣住了。
“师……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