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黄界,北域,无尽云海深处。
这里并非玄天宗山门所在,而是一处被上古大阵笼罩、与世隔绝的隐秘空间。空间核心,并非巍峨宫殿,而是一座半截沉入混沌雾霭、半截显露于外的青铜古殿。殿身斑驳,刻满岁月与战火的痕迹,却依旧散发着镇压万古的苍茫气息。
此处,便是姜氏一族祖地,混沌祖殿的外围锚点。
殿外一座悬浮的石台上,姜明远与苏婉并肩而立。两人皆是一身简单的素袍,姜明远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坚毅,双目开阖间隐有混沌星辰生灭;苏婉容颜清丽绝伦,气质温婉中带着历经磨难后的坚韧,只是眉宇间此刻锁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
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虚空中,一团缓缓旋转、内部光影变幻不定的混沌气旋。这气旋与祖殿深处的混沌源核相连,是他们感知远在无尽时空之外爱子姜毅状况的唯一窗口。
就在不久前,这气旋曾剧烈震荡,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随即又迅速黯淡,甚至一度濒临溃散,让两人心胆俱裂。好在最终稳定下来,且比之前更加凝实,传递出的脉动中,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淡淡的血腥气。
“又来了……那股令人厌恶的秩序湮灭,还有更深沉的死寂……”苏婉素手紧握,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毅儿他……又经历了一场死战。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她能清晰地“看”到气旋中闪过的模糊景象:恐怖的苍白之光与吞噬一切的黑暗交织;狰狞扭曲的怪物;冰冷到极致的注视;以及最后那仿佛开天辟地般的一枪,和毁天灭地的大爆炸……每一个片段,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如刀绞。
姜明远伸出手,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他的掌心沉稳有力,但眼底深处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不仅仅是凶险,”他声音低沉,“这次战斗的层次……涉及到了更高位格的力量。那秩序,绝非寻常天谴者所有;那死寂,充满了亵渎与终结之意。还有最后那隐约的、冰冷的‘观察’……闻所未闻。”
他顿了顿,感受着气旋中逐渐平复、但已然带上了一丝崭新锐利与沧桑的气息,缓缓道:“但毅儿他……撑过来了。而且,他似乎……找到了一些盟友,获得了一些了不起的助力。最后那股稳定气旋、驱散异力的厚重气息,带着同源的混沌祖炁,却非出自祖殿,倒像是……某种更古老存在的遗泽?”
作为上一代混沌道体,姜明远的感知比苏婉更加敏锐深刻。
“不管怎样,他平安就好。”苏婉靠在丈夫肩头,眼圈微红,随即眼神变得坚定,“但我们不能只是在这里看着,明远。上次共鸣,我们拼着损耗本源,才勉强传递了一丝祖炁过去,也不知能否帮到他。我们必须做更多!”
“你说得对。”姜明远点头,目光投向祖殿深处,“源核近期波动异常频繁,不仅是对毅儿的呼应,似乎也对玄黄界本身的变化产生了反应。守道人那边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就在此时,两人腰间悬挂的一枚古朴玉佩同时亮起微光。
是清虚真人传来的紧急讯息。
两人对视一眼,神识沉入玉佩。
片刻后,姜明远收回神识,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怎么了?”苏婉忙问。
“玄黄界,不止一处出现了‘黑隙’。”姜明远声音沉冷,“东海之滨,原本封印着一处上古海眼的秘境,三天前被一道突然出现的漆黑裂隙贯穿,秘境崩塌,镇守的三大宗门修士死伤惨重,逃出来的人说,裂隙中涌出了……难以名状的扭曲怪物,与任何已知的妖兽、魔物都不同,充满纯粹的‘死意’。”
“南荒古林深处,一片生命禁区突然扩张,边缘地带开始‘枯萎’,不是失去生机,而是直接‘归寂’,化为绝对的死地,并有类似‘秩序锁链’的苍白光影偶尔闪现,捕捉靠近的生灵。”
“还有……”姜明远看向苏婉,“中州天机阁的老阁主,以三百年寿元为代价进行了一次禁忌推演。他模糊看到,有不止一只‘眼睛’,正从遥远得无法理解的黑暗深处,投向玄黄界。其中一道目光,冰冷秩序;一道目光,贪婪死寂;还有一道……空洞而精密,仿佛在丈量、计算着什么。推演的最后,老阁主吐着血说了一句话:‘混沌现,万界荡;钥匙出,通道显;玄黄界,亦在盘中。’”
苏婉倒吸一口凉气。“盘中……棋子?玄黄界也被盯上了?是因为毅儿的混沌道体,还是因为……祖殿?”
“或许兼而有之。”姜明远抬头,望向玄黄界看似平静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刀,“天谴者(圣族)世代追杀混沌道体,蚀骨殿(从描述看很像)掠夺万物本源,它们背后的存在若真同源,其目标绝不仅仅是毅儿个人,很可能是所有与混沌相关的传承与遗藏!玄黄界作为昔日混沌祖界重要碎片所化,又存有祖殿,岂能幸免?”
“我们必须警告毅儿,也必须保护玄黄界!”苏婉急道。
“仅凭我们和现在的玄天宗、守道人,力量远远不够。”姜明远沉吟,目光再次落回那混沌气旋,“清虚真人和云瑶正在尝试与星阁的那位星瑶仙子接触,她似乎也在追查类似的黑隙与噬魂魔念,并掌握了一些跨界的信息。或许,我们需要尝试建立更稳定的联系,不是单方面传递力量,而是……传递信息,甚至,在万不得已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苏婉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万不得已时,为姜毅,也为玄黄界,开辟一条可能的退路或支援通道。
“祖殿深处,那件‘破界锥’……”苏婉低声道,那是祖殿压箱底的禁器之一,理论上能洞穿稳固的界壁,但代价巨大,且目标难以定位。
“需要时机,也需要足够的‘坐标’牵引。”姜明远道,“毅儿那边的战斗,或许会为我们创造机会。当两界之间的‘帷幕’因高层次力量碰撞而变得最薄弱时……”
就在这时,前方的混沌气旋再次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只是被动接收和显示模糊景象,中心一点突然明亮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极其遥远的那一端,主动向这里“递送”!
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勃勃生机与混沌调和之意的丹气,以及一道更加微弱、却蕴含着奇异“创生”与“终结”交融法则的枪意烙印,竟穿透了无尽时空阻隔,顺着那血脉与源核的双重共鸣通道,缓缓渡送过来!
虽然微弱到几乎随时会消散,但其中蕴含的信息与道韵,却让姜明远和苏婉浑身剧震!
“这是……毅儿炼制的丹药道韵?还有他的枪意领悟?”苏婉又惊又喜,连忙小心翼翼地以自身混沌气接引、保存这丝微弱至极的馈赠。
姜明远则闭上了眼睛,全力感悟那枪意烙印中蕴含的“生死轮转”、“混沌开天”的一丝真意,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小子……竟然走到了这一步!他的道,已经超出了《混沌天经》的范畴,在开辟自己的路!”
这不仅仅是来自儿子的“礼物”,更是一个强烈的信号——姜毅在那边,不仅活着,还在飞速成长,并拥有了一定的余力和手段,能够进行这种超远距离的、极其困难的法则信息传递!
这也意味着,两界之间的共鸣通道,比他们想象的更“结实”。
姜明远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发出决断的光芒:“婉儿,准备一下,我们联手,借这缕丹气与枪意为‘引’,以祖殿源核为基,向毅儿那边发送一道更清晰的意念——将玄黄界的危机,以及‘黑隙’、‘死寂之地’、‘秩序目光’的特征传递过去!同时,将祖殿关于‘破界锥’与‘星轨牵引’的古老秘法片段也送过去!他那边若有高人(如天道宫),或许能借此推演出更多!”
“这……会不会干扰他?让他分心?”苏婉担忧。
“他已经卷入了更大的漩涡,玄黄界的危机很可能与他的敌人同源。知道更多,对他而言不是负担,而是必须掌握的情报!”姜明远斩钉截铁,“开始吧!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为他、为玄黄界做的事!”
两人不再犹豫,同时将手掌按在那混沌气旋之上,自身精纯的混沌本源与神魂之力,混合着那缕丹气与枪意烙印,引动祖殿源核的宏伟力量,开始构筑一道承载着沉重信息与牵挂的跨界神念。
玄黄界的风云,与青玄界的波涛,在这无人知晓的深层维度,开始了第一次清晰而紧急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