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秀的意识再度降临,他不再是那个风烛残年,坐在轮椅上遥望天下的老人王宗。
他变成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体里充满力量,肌肉坚实,血气方刚,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活力。
他,就是王珀。
王家的第五代家主,自王宗过世后,王景的精力也大不如前,所以就定下了王珀的家主之位。
当王秀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长安的宫殿,也不是江南的园林,而是一间宽敞、肃穆,充满了铁血气息的巨大公事厅。
墙上挂着的是一幅巨大的,用牛皮鞣制而成的江南地形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符号,代表着山川、河流、城池,以及敌人的兵力部署。
这里是王家坞堡的最高指挥中心,也是这个整个王家的大脑。
“父亲。”王珀(王秀)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他已经完全接收了王珀的记忆。
生于坞堡,长于军营。他的童年没有诗词歌赋,只有刀枪剑戟,但这不代表着他书读得不好。
他的玩伴,不是世家子弟,而是和他一起在泥地里打滚的护院军士兵,他的老师,是那位一生传奇的叔祖王宗。
“珀儿,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王珀的父亲,王家的第四代家主王景,从旁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已经年逾六旬,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黄巢之乱时,正是他秉持着王宗的意志,作为一个最坚定的执行者,一手将王家打造成了如今这个庞然大物。
如今,他已将家主之位,传给了自己最出色的儿子。
“父亲,您怎么还在这里?”王珀走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夜深了,您该去歇息了。”
“睡不着啊。”王景叹了口气,他走到那巨大的地图前,目光落在北方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忧虑,“朱温把控朝政,野心天下人皆知。这天下,怕是要彻底乱了。我王家,虽然偏安江南,但又能安稳多久呢?”
王珀(王秀)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
朱温。
这个名字,在王秀的脑海里,代表着一个血腥、残暴、荒淫的时代。他知道,历史的车轮,已经滚入了那段最黑暗的“五代十国”。
“父亲,您不必过虑。”王珀(王秀)的声音很平静,“叔祖临终前,已经为我们指明了方向。高筑墙,广积粮,不称王。”
“话是这么说……”王景摇了摇头,“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朱温此人,豺狼心性,反复无常。如今他得了天下,早晚会把目光投向我们富庶的江南。我们这江南安抚使的身份,在他眼里,恐怕连个屁都算不上。”
王珀(王秀)当然知道父亲的担忧是对的。
他脑子里的历史知识告诉他,朱温这个人,不仅残暴,而且极度好色。他连自己的儿媳妇都不放过,以她们的美貌和侍寝的次数,来决定立谁为太子。这样一个毫无伦理道德底线的禽兽,你能指望他跟你讲什么道理?
“父亲,您说得对。”王珀(王秀)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不能只守着扬州这一亩三分地。”
“嗯?”王景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珀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叔祖临终前可是交代过,让我们……”
“叔祖说,不称王,不称王。”王珀(王秀)打断了父亲的话,他的眼神,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王景从未见过的光芒,“但他没说,我们不能扩张。”
王秀的意识在王珀的身体里,说出这句话时,清晰的感受到王珀身体传来的兴奋。
他操控过谨小慎微的王佑,操控过力挽狂澜的王宗。但那些都是在守护。
而现在,他操控的是一个骨子里就充满了攻击性的王珀!
他不能再守了!
大唐已经亡了,那个庞然大物的倒下,让天下成了一片谁都可以去抢的无主之地,在这片土地上,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所以,王家为什么不去抢?
“父亲,您看。”王珀(王秀)走到地图前,伸手指着长江以南,那片广袤的土地,“从扬州到宣州,再到杭州、福州……整个江南东道和福建路,名义上还都奉大梁为正朔。但实际上,各地的刺史、将领,早已是各自为政,互不统属。”
“他们就像一盘散沙,而我们,是唯一一块磨砺好的石头。”
“我们有五万兵力,装备着这个时代最精良的板甲和神臂弩。我们的工坊,甚至已经造出了可以喷射铁砂的火铳。”
“我们有足以支撑数万人吃上十年的粮食。”
“我们有通过活字印刷术,培养出来的,数以千计的,懂得算学、格物,思想远超这个时代的基层官员和技术人才。”
“我们有民心!这十年,我们收容了数十万的流民,他们视我王家为再生父母,视这座坞堡为他们的家园。
只要我们一声令下,这百万人里,随时可以再拉起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王珀(王秀)每说一句,王景的眼睛就亮一分。他被儿子描绘的这幅蓝图,给深深的吸引住了。
“珀儿,你……你想做什么?”王景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王珀(王秀)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
“父亲,我要做的不是割据一方的节度使。”
“我要做的,是这片土地上,新的秩序的建立者!”
“我要将整个江南,变成一个不受任何人欺凌,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的真正的世外桃源!”
“朱温也好,李克用也罢,他们想在中原打生打死,随他们去。但谁要是敢把爪子伸到江南来……”
王珀(王秀)的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
“我就把他这只爪子,给剁了!”
王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属于王宗的那个守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罢了,罢了。”王景摆了摆手,“你长大了,这些事,你自己做主吧。我老了,管不了了。”
他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但脚步,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王珀(王秀)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他刚才的那番话,对于一个守了一辈子规矩的老人来说,是何等的冲击。
但他别无选择。
他不是王珀,他是王秀。他拥有着上帝视角,他知道在五代十国这个军阀混战的“吃鸡”游戏里,苟,是苟不到最后的。
你必须不断地跑毒,不断地抢空投,不断地干掉你周围的敌人,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活到决赛圈。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地图上。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离扬州最近的,宣州。
宣州节度使田頵,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他手下虽然也有几万兵马,但军纪涣散,装备落后,根本不堪一击。
最重要的是,宣州,是江南的产粮重地和交通要道。拿下了宣州,王家就等于掐住了整个江南的咽喉。
“来人。”王珀(王秀)对着门外,沉声喝道。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护卫,快速地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
“家主有何吩咐?”
“传我的命令,召集第一、第二、第三军团所有校尉以上军官,一个时辰后,到军议厅开会。”
“另外,让情报部门,把关于宣州田頵的所有最新情报,立刻送到军议厅来。”
“是!”护卫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王珀(王秀)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坞堡内那一片片亮着灯火的区域。
那里,有日夜不休的兵工厂,有书声琅琅的学堂,有充满了勃勃生机的万家灯火。
这是他,是王家,几代人,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建立起来的基业。
“朱温……”他喃喃自语,眼中是冰冷的寒意。
“你最好,别来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