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庭府公寓的落地窗外，晨雾正缓缓散去，露出城市苏醒的轮廓。苏晚晴站在巨大的书桌前，指尖划过铺开的资料，目光最终停留在“赵天禄”三个字上。
老猫团队连夜整理的调查报告足有三厘米厚，从赵天禄的发家史到他名下的十五家关联公司，从明面上的海运业务到暗地里流传的走私传闻，甚至连他三年前因偷税漏税被罚款的记录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但最让苏晚晴在意的，是其中一页不起眼的备注——“2014年，赵天禄名下‘宏远货运’曾为苏氏集团运输一批‘特殊设备’，报关信息与实际货物不符，后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2014年，正是母亲刚去世、苏父忙着转移公司核心资产的年份。
“特殊设备？”苏晚晴指尖在纸上轻敲，眼神凝重。赵天禄这种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与苏家产生交集，更不会冒险承接“报关信息不符”的运输业务。这里面藏着的秘密，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而苏清雅最近的行踪更显诡异。根据老猫团队的跟踪记录，她每周三下午都会准时出现在“云顶会所”的VIp包厢，与赵天禄见面，每次停留不超过两小时。会所的监控被刻意规避，没人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从苏清雅离开时愈发急切的神色来看，这场合作绝非小事。
“赵天禄需要苏家的什么？苏清雅又能给她什么？”苏晚晴低声自语，指尖在桌面上画出一个问号。苏家如今资金链紧张，唯一的价值就是城西那块地的开发权，难道赵天禄的目标是这个？可他的主业在海运，与地产八竿子打不着。
更让她疑虑的是神秘人的预警。对方特意提到“赵姓老板背景不干净”，显然是在提醒她，这个人远比表面看起来危险。
“晴姐，这是王经理的最新资料。”林薇推门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语气带着兴奋，“老猫他们查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苏晚晴收回思绪，翻开文件。王经理，全名王志强，苏氏集团财务部副经理，跟着苏父二十年，算是公司的老人。资料显示，他儿子三个月前拿到了美国顶尖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光是一年的学费就需要五十万，加上生活费，三年下来至少要准备两百万。
“王经理的妻子前年生了场大病，家里积蓄基本花光了。”林薇指着其中一页，“他上个月向公司申请预支三年的奖金，还提交了加薪申请，结果都被苏董驳回了，理由是‘公司资金紧张，要优先保障项目运转’。”
文件里还附了一张照片，是王志强在公司楼下抽烟的样子。照片里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鬓角有了些许白发，眉宇间满是焦虑，与平时在会议上一丝不苟的模样判若两人。
“资金紧张？”苏晚晴冷笑一声。她刚从老猫那里得知，苏父上周刚给林美兰买了一套价值八百万的海景别墅，理由是“奖励她照顾家庭有功”。对心腹的正当需求视而不见，却对妻子的挥霍大方，苏父的凉薄从来都如此直白。
“王经理提交申请被拒后，去了三次张涛的办公室，每次都吵得很凶。”林薇补充道，“听财务部的人说，他最近经常在茶水间抱怨，说‘跟着苏董干了一辈子，连儿子上学的钱都凑不齐，太寒心了’。”
苏晚晴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锐光。
缺钱，有怨气，还与财务总监张涛有矛盾——这简直是完美的突破口。
苏家的财务漏洞，张涛是核心，但王志强作为副经理，必然接触过不少关键账目。如果能让他反水，拿到张涛转移资产的直接证据，就能给苏父致命一击。
“老猫怎么说？”苏晚晴抬头问。
“他刚打电话来请示，问要不要派人接触王经理，先探探口风。”林薇答道，“他说可以找个‘投资顾问’的身份，以帮王经理解决儿子学费为由接近他。”
苏晚晴却摇了摇头。“不行。”
“投资顾问”的身份太刻意，以王志强在财务行业摸爬滚打的经验，很容易起疑心。而且，这种涉及公司机密的事，外人介入只会让他更加警惕。
“我亲自见他。”
林薇愣住了：“晴姐，你亲自去？万一被苏董知道了……”
“他不会知道的。”苏晚晴语气笃定，“王志强现在最需要的不是钱，是信任。我以苏家大小姐的身份去找他，反而能打消他的顾虑——毕竟，在他眼里，我和苏鸿振也是‘对立面’。”
更重要的是，她了解王志强。小时候，王志强经常抱着她在公司楼下的花园玩，母亲还在世时，他总说“晚晴这孩子，眼睛亮，心善”。这份旧情，或许能成为撬动他的关键。
“可是……”林薇还是有些担心，“王经理跟了苏董二十年，未必会轻易背叛。”
“他不是背叛苏鸿振，是为自己讨公道。”苏晚晴将王经理的资料折好放进包里，“我会让他明白，帮我，就是帮他自己。”
她走到衣帽间，挑了一件最朴素的米白色连衣裙，卸下所有首饰，连妆容都只化了淡妆。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温和无害，像个普通的上班族，丝毫没有苏家大小姐的架子——这正是她要的效果。
“帮我查一下王经理儿子的学校，还有他妻子的主治医生。”苏晚晴一边换鞋一边说，“再准备一份美国留学的奖学金申请指南，要最新的。”
林薇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点头应道：“好，我马上查！”
下午三点，苏氏集团对面的咖啡馆。
苏晚晴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能清楚看到公司大门。她点了一杯柠檬水，面前放着一份摊开的报纸，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窗外。
三点十五分，王志强的身影出现在公司门口。他穿着灰色西装，领带歪了一半，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显然是要去医院给妻子送饭。
苏晚晴起身，迎了上去。“王叔叔。”
王志强看到她，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惊讶和慌乱，下意识地想躲开。“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找您有点事，不耽误您太长时间。”苏晚晴语气温和，指了指咖啡馆的方向，“能坐下聊五分钟吗？”
王志强犹豫了片刻，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桶，又看了看苏晚晴坦荡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吧。”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气氛有些尴尬。王志强局促地搓着手，不敢看她的眼睛。
“王叔叔，阿姨的身体怎么样了？”苏晚晴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先问起了他的妻子。
提到妻子，王志强的神色柔和了些，却也多了几分疲惫：“还那样，需要长期透析，每个月都得往医院跑。”
“我前几天去医院看一个朋友，正好碰到阿姨的主治医生李医生。”苏晚晴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他说阿姨恢复得不错，就是最近情绪不太好，总担心医药费。”
王志强的眼神动了一下，没说话。
“还有小宇，”苏晚晴又提起他的儿子，将一份文件推过去，“我托人查了，他申请的那所大学，有个‘国际优秀学生奖学金’，覆盖全部学费，明天就是申请截止日期。这是申请指南，我已经标好了需要准备的材料。”
文件上还夹着一张纸条，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认识的一个留学顾问，他很擅长这类申请，让小宇打这个电话，提我的名字就行，不收费。”
王志强看着那份指南，手指微微颤抖。这些信息，他查了很久都没弄明白，苏晚晴却轻易就准备好了，甚至连截止日期都知道……她显然做了功课。
“大小姐，你……”他抬起头，眼神复杂。
“王叔叔，我知道你最近很难。”苏晚晴终于切入正题，语气却依旧温和，“小宇的学费，阿姨的医药费，公司里的烦心事……换作是谁，都会撑不住的。”
王志强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但有些难，是人为造成的。”苏晚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多了一丝锐利，“比如，公司明明有钱给林阿姨买别墅，却没钱给你预支奖金；张总监能拿着公司的钱在海外买房，你却要为儿子的学费发愁。”
王志强的脸色瞬间变了，猛地抬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苏晚晴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王叔叔跟着苏鸿振二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该落到这个地步。”
她顿了顿，补充道：“张涛每个月往海外账户转的钱，你应该比我清楚。那些钱，本该有一部分是属于像你这样的老员工的。”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王志强心里炸开。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一些，但不多。”苏晚晴坦诚道，“所以我来找你。王叔叔，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出格的事，只需要你告诉我，张涛转移资产的账目，你手里有没有备份？”
王志强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大小姐，你这是让我背叛公司！我做不到！”
“我是让你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苏晚晴没有起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想想，等苏鸿振把公司的钱都转空了，最后倒霉的是谁？是你，是那些跟着他干了一辈子的老员工。到时候，别说儿子的学费，恐怕连阿姨的医药费都凑不齐。”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这张卡里有一百万，密码是小宇的生日。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周转的。等你以后日子好了，再还我。”
“至于那些账目……”苏晚晴的目光落在他紧绷的背影上，“你想清楚了，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王叔叔，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你还没联系我，我就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完，她拿起包，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僵在原地的王志强，轻声道：“为了阿姨和小宇，好好想想。”
咖啡馆的门在身后关上，苏晚晴深吸了一口气。阳光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紧张。她知道，刚才的每一句话都像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但她别无选择。王志强是撬开苏家财务漏洞的关键，错过了他，再想找到如此合适的突破口，难上加难。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猫发来的消息：“赵天禄今晚会去港口仓库，苏清雅也会去。”
苏晚晴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白天的攻心战刚刚开始，夜晚的暗流又在涌动。
她抬头看向苏氏集团的大楼，阳光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这场战争，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而王志强的选择，将决定下一步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