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师尊想开了，赵归涯就感觉一阵疲倦涌上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也开始打架，方才强撑起来的精神如同潮水般退去，显露出底下真实的虚弱。
“困了……”他声音含混，带着浓浓的睡意，脑袋一点一点，像是随时都会重新栽倒回枕头上。
楚安芷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忙扶着他重新躺好，仔细掖好被角。
“睡吧，”她柔声道，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帘，“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听到这话，赵归涯还是强打精神，迷迷糊糊的回应：“不用～纸纸，叫蓝潮和红柳守着我就好，今天可是有很多活动的，而且很多宗门和长老都要来，你也该见见。”
赵归涯这话说得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睡意，却依旧在为楚安芷考虑。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定然吓到她了，但他更清楚，万欲大典后续的活动至关重要，尤其是各方宗门与长老的来访。
楚安芷作为他的师尊，更别说纸纸她还有年轻一辈天才的称号，于情于理都该露面，这也是融入修仙界顶层圈子、为观世宗铺路的好机会。
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她的事。
楚安芷看着他强撑睡意、迷迷糊糊却还在为她打算的模样，心头酸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傻子，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想着她。
“那些都不急，”她轻轻捏了捏他没扎针的那只手，语气温柔却坚定，“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你现在需要人照顾，我守着你，天经地义。”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外面的活动，有惊昼、朝生、遇鹤他们主持，还有叶哥、封哥帮忙照应，足够了。我晚些时候再去露个面也无妨。”
她现在哪里放心得下离开半步？
赵归涯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沉重的眼皮如同坠了铅，再也支撑不住，含糊地嘟囔了几个听不清的音节，呼吸便彻底变得均匀绵长，沉沉睡去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放松的沉睡。
楚安芷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确认他短时间内不会醒来，这才轻轻起身，走到外间。
蓝潮和红柳果然已经安静地等候在那里。
“真君。”两人见到她，立刻行礼。
“未来睡着了，”楚安芷压低声音，“林长老刚施完针，药力正在化开。劳烦你们在此守着他，若他醒来，或者有任何不适，立刻通知我。”
“真君放心，我们定会寸步不离。” 蓝潮认真保证道，鱼尾巴下意识地想拍打地面，想起现在是双腿，赶紧忍住。
红柳也推了推眼镜，小声补充：“已记录少主睡眠状态初始数据，会持续监测生命体征波动。”
有他们守着，楚安芷稍微安心了些。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大典会场露个面。
并非为了交际，而是要去替赵归涯看看情况，确认计划引发的后续影响，免得到时候被打的措手不及。
她回到内室，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赵归涯，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这才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归涯院。
回到浮光苑，动作迅速地换下那身沾染了血迹与尘土的衣裙，重新梳洗，挽了一个不失庄重却也不过分繁复的发髻，换上一袭典雅的海棠红流仙裙。
她对着水镜，仔细检查自己的仪容，确保看不出丝毫之前的慌乱与泪痕，唯有眼底深处那一抹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与担忧，泄露了她真实的心绪。
楚安芷深深闭了闭眼，掩下心中情绪。
收拾停当，她不再耽搁，径直前往主殿寻找赵惊昼。
主殿此刻依旧人来人往，但气氛与昨晚到清晨祭典时的狂热肃穆已然不同，更多了几分宗门交往的正式与喧嚣。
各方来宾、欲宗长老、核心弟子穿梭其间，交谈声、笑语声不绝于耳。
楚安芷步入主殿，目光迅速扫过全场。
赵惊昼正与几位气息渊深、显然是其他大宗门长老的人物交谈，言笑晏晏，举止从容，丝毫看不出清晨经历了那般惊心动魄的变故。
宋朝生则在另一侧，与几位宗主模样的人寒暄，气氛融洽。
叶知秋、封无痕等人也分散在各处，与相熟的门派友人叙话，柳清晏、柳清漪、欧阳叙白、秦羽等人则跟在赵遇鹤和花无忧等人身后，学习应酬。
一切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
仿佛清晨那贯通天地的星辉、那神明降临般的异象、那戛然而止的请神舞，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集体幻梦。
但楚安芷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看似和谐的表象之下，涌动着无数道隐晦的探究与审视的目光。
那些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忌惮，如同无形的蛛丝，交织在她身上，尤其是在她踏入主殿的瞬间，更是密集了数倍。
她神色不变，步履从容，径直走向赵惊昼所在的方向。
赵惊昼也看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楚安芷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示意赵归涯暂无大碍。
赵惊昼心下稍安，脸上笑容不变，对着面前几位长老笑道：“诸位，这位便是小儿的师尊，观世宗的漱玉真君，楚安芷。”
那几位长老闻言，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楚安芷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评估。
“原来是漱玉真君，久仰大名。” 一位身着玄色道袍、气息浑厚的老者抚须笑道，他是天衍宗的大长老，“真君高徒那场请神舞，当真是……惊才绝艳，令人叹为观止啊。”
他话语中带着赞叹，眼神却锐利如鹰，试图从楚安芷脸上看出些什么。
“是啊，”旁边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修，乃是百花谷的长老，接口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尤其是最后那引动星辰、神明共鸣的异象，更是闻所未闻。不知楚……哦不对，现在该叫赵小道友此刻可还安好？我等甚是挂念。”
这话问得看似关切，实则是在打探赵归涯的状态，以及那异象背后的真相。
楚安芷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得体的浅笑，应对得滴水不漏：“劳烦诸位前辈挂心，归涯只是体力与灵力消耗过度，正在休息，并无大碍。至于昨夜异象，乃是请神舞与宗门护山大阵共鸣所致，欲宗传承悠久，有些非常手段，不足为奇。”
楚安芷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赵归涯需要休息，阻止了进一步的探视，又将那惊天异象归因于欲宗深不可测的底蕴与传承，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她语气平和，姿态从容，那份属于年轻天才的锋芒在此刻收敛，展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气度。
百花谷长老还想再问什么，刚要开口就被一道妖媚的女声打断。
“哎呀，河清尊君～，何必问这么多嘛～，小未来可是破暝的儿子，能弱到哪去～，要我说啊～就是小未来一晚没睡回去补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