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渊那声低不可闻的“做得不错”,如同甘霖洒入阿禾几乎干涸的心田。她靠着他坚实的手臂支撑,勉强站稳,虽然脑袋里依旧像有无数钢针在扎,浑身虚脱得没有半分力气,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感,却从心底深处涌起,支撑着她没有倒下。
她做到了!她真的用自己的力量,帮到了大家!
村口的战斗因她刚才那一下干扰,出现了转机。狼群短暂的混乱给了村民们宝贵的喘息之机,他们趁机用火把逼退靠近的恶狼,用石块和简陋的武器加固防线。虽然狼群依旧疯狂,攻势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决堤洪水般不可阻挡。
然而,阿禾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盘踞在沼泽方向的冰冷恶意,并未因狼群受挫而有丝毫减弱,反而……更加浓郁了!它在酝酿着更猛烈的东西!
果然,就在村民刚刚稳住阵脚之际,夜空中那轮被乌云半掩的残月,忽然蒙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光晕!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浓郁、带着强烈致幻力量的灰黑色雾气,如同活物般,从沼泽方向滚滚而来,速度极快,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
这雾气不仅针对村落,更带着一种扰乱心神、制造恐惧的力量!一些心智较弱的村民,在看到那血色月亮和扑面而来的诡异雾气时,脸上顿时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手中的武器“哐当”落地,抱着头发出凄厉的尖叫,甚至开始无差别地攻击身边的同伴!
“妖雾!是妖雾!”
“鬼!有鬼啊!”
“别过来!别杀我!”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防守的村民中蔓延,刚刚建立起来的防线瞬间有崩溃的迹象!
“守住心神!那是幻觉!”老村长声嘶力竭地大喊,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带着颤抖,显然也在极力抵抗那雾气的侵蚀。
阿禾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无数扭曲恐怖的幻象试图涌入她的脑海!但她紧守着灵台一点清明,咬牙抵抗着。她不能乱!她要是乱了,村民们就更没希望了!
她焦急地看向敖渊。面对这种大范围的、直接攻击心神的邪术,她的“通灵”天赋似乎也力有未逮。
敖渊终于动了。
他轻轻将虚弱的阿禾扶到屋檐下的马扎上坐好,然后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他周身那收敛到极致的气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爆发!清冽、浩瀚、蕴含着无上威严的龙威,以他为中心,如同水银泻地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落霞村,并朝着那汹涌而来的妖雾悍然撞去!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绚丽夺目的光华。
但那蕴含着纯粹龙威的无形力量与妖雾接触的刹那,却发生了奇妙的反应。妖雾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发出了无声的、却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凄厉尖啸,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灰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淡化、消融!雾气中蕴含的致幻力量和冰冷恶意,在这至阳至刚的龙威涤荡下,如同被投入洪炉的残雪,瞬间蒸发殆尽!
天空中那轮血色的月亮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过,恢复了清冷的皎洁。
龙威过处,万物肃清。
那些陷入幻境、疯狂哭喊攻击的村民,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猛地清醒过来,茫然地看着四周,看着彼此脸上残留的惊恐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村外那些原本在邪气驱使下疯狂攻击的狼群,在龙威席卷而过的瞬间,眼中的红光如同被掐灭的烛火,骤然熄灭!它们恢复了野兽的本能,对那弥漫的龙威感到了源自血脉深处的极致恐惧,发出一阵惊恐的哀鸣,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朝着山林深处狼狈逃窜,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前一刻还如同炼狱般混乱恐怖的村落,下一刻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万籁俱寂的平静。
只有夜风吹过,带来一丝硝烟和血腥的气息,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村民们呆呆地站在原处,看着村外空荡荡的场地,看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又看向小院中那个负手而立、白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身影。
不知是谁先带的头,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痛哭和欢呼!
“龙君!是龙君大人救了我们!”
“多谢龙君大人!”
“龙君万岁!”
这一次,所有的猜忌、恐惧、怨怼,都在那涤荡乾坤的龙威和这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面前,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最纯粹的、死里逃生的感激和无比的敬畏。
阿禾坐在屋檐下,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看着村民们眼中那发自内心的崇敬,再看向院中那个依旧神色淡漠、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片尘埃的敖渊,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与有荣焉。
这就是真龙之威吗?
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站在她身边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敖渊缓缓收回目光,那磅礴的龙威也随之敛去。他转身,走到阿禾面前,低头看着她。
阿禾仰起脸,因为虚弱和激动,小脸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我……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她想起自己刚才的逞强和最后的脱力,有点不好意思。
敖渊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尖在她眉心极轻地点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凝神草更加精纯温和的清凉气息涌入她的识海,迅速抚平了她神魂的震荡和疲惫。
“无妨。”他收回手,语气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丝,“你已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