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拖着浑身酸痛、布满刮伤和淤青的身体,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的残兵,踉跄着回到了村里。她刻意绕开了人多的村口,从后巷溜回了自己那间小屋。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她才敢真正松懈下来。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一起袭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她挣扎着爬起来,找出平时积攒的、效果最好的止血草药,又打来清水,一点点清洗着身上的伤口。看着手臂和小腿上那些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血痕,还有翻起的指甲,她咬紧牙关,没有哼一声。
比起刚才在密林里差点被那怪物杀死的恐惧,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清洗包扎完毕,她又累又饿,胡乱啃了几口冷硬的饼子,便一头栽倒在那张硬板小床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即使在睡梦中,她也不安稳,眉头紧锁,身体偶尔会惊悸般地抽搐一下,仿佛还在那片死亡的阴影下奔跑。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才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和咕咕叫的肚子唤醒。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伸手入怀,摸到那三片温热的赤金鳞片,感受到那真实的存在,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是梦。
她还活着。
身上的伤口依旧疼痛,但精神却比昨天好了许多。一种劫后余生的清明感,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她开始仔细复盘昨天发生的一切。
那些水瘴傀确实没有离开,而且似乎变得更加狡猾和难缠。它们的目标明确,就是那个山洞。留守的那个水瘴傀,实力明显强于普通货色,速度更快,甚至具备某种感知能力。
而它的弱点……是那团散发着绿光的“眼睛”?
阿禾回忆起石子命中时,那怪物发出的凄厉惨叫和剧烈反应。那绝对是它的要害所在!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知道了弱点,就意味着有了对抗的可能,而不是只能一味地逃跑。
但是,光知道弱点还不够。她需要武器,需要能有效攻击到那要害的武器。普通的石子太不稳定,需要更精准、更有力的远程攻击手段。
她想起了张猎户。村里最好的猎手,有一手不错的投掷标枪和设置陷阱的本事。或许……可以想办法跟他学两招?不用太复杂,只要能让她在安全距离外,准确有力地击中那些怪物的“眼睛”就行。
这个念头让她看到了希望。
然而,另一个更深的忧虑也随之浮现。
这些水瘴傀为什么执着于那个山洞?它们是在寻找敖渊留下的痕迹?还是……在确认他是否真的离开了?那个更厉害的傀将,又在哪里?它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出现?
如果那个傀将出现,以她现在的力量,别说对抗,连逃跑恐怕都成问题。到那时,恐怕就真的是“无法化解之危”了。
她必须尽快提升自己,同时,也要想办法摸清这些残余敌人的底细和意图。
接下来的几天,阿禾一边养伤,一边开始有意无意地往张猎户家附近凑。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调皮捣蛋,而是认真地观察张猎户如何削制标枪,如何练习投掷,甚至帮他收拾晒干的兽皮,换取他几句随口指点。
“手腕要稳,腰腹发力,眼睛盯着目标,不是盯着枪尖……”
“这玩意儿,靠的是感觉,练多了,手自己就知道往哪儿扔……”
张猎户虽然觉得这丫头突然对打猎感兴趣有点奇怪,但看她学得认真,也就随口教了几句。阿禾悟性不错,又有股子山里孩子特有的灵巧和韧劲,几天下来,竟然也像模像样地削出了几根笔直的木矛,投掷的准头也提升了不少。
当然,她练习用的目标是树干或者画在墙上的圆圈,没人知道她心里假想的敌人,是那些黏腻恐怖的暗绿色怪物。
同时,她也更加警惕地留意着村子和山林周围的动静。她不敢再轻易靠近山洞那片区域,但在日常活动中,她会格外注意是否有新的黏液痕迹,或者不寻常的气息。
奇怪的是,自那天之后,那些水瘴傀仿佛又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踪迹。山林恢复了以往的宁静,仿佛那天的亡命追逐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阿禾更加不安。
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压抑。
她知道,那些东西绝不会轻易放弃。它们一定还在暗处,如同潜伏的毒蛇,等待着某个时机。
而她,必须在那之前,准备好。
夜深人静时,她会拿出那三片赤金鳞片,在月光下静静凝视。鳞片流转着柔和的光华,映亮她坚定而清亮的眼眸。
“敖渊,”她轻声低语,像是在汇报,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会保护好这里的。你不用担心。”
她不会轻易动用召唤他的承诺。那是最后的底牌,是绝境中的希望。在那之前,她要靠自己的力量,守住这片土地,守住他们共同的回忆。
少女的成长,往往就在一夜之间。经历了生死考验的阿禾,眼神里少了几分往日的跳脱懵懂,多了几分沉静与坚韧。她依旧是那个柴禾丫头,但心底,已经燃起了一簇不肯熄灭的、独自面对风雨的火焰。
落霞山的暗流仍在涌动,而守护者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