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中流逝,如同拉满的弓弦。敖渊周身汇聚的淡金色光晕越来越浓郁,仿佛在他庞大的身躯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光茧,空气中那细微的灵气流动也变得更加明显,甚至带起了些许微风,吹动着阿禾额前的碎发。
阿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这一定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连挪动一下都不敢,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影响到他。
洞外,那些低等水瘴傀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开始有意识地向山洞所在的这片区域收缩包围圈,那黏腻的“沙沙”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的腥臭邪气也愈发浓郁。
阿禾握紧了手中那柄重新取出的龙鳞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能感觉到,那些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气息,最近的时候,距离洞口只有二三十步远了!它们似乎被洞内那越来越强的灵气波动所吸引,却又本能地畏惧着那金光中蕴含的、属于上位龙族的威严气息,只是在周围逡巡徘徊,不敢真正靠近。
但这种平衡,脆弱得如同晨露,随时可能被打破。
就在阿禾感觉自己的神经已经紧绷到极限,几乎要断裂的时候,洞内异变陡生!
敖渊周身那金色的光茧猛地向内一缩,随即轰然爆发!
耀眼却不刺目的金芒瞬间充盈了整个山洞,将每一寸角落都照得亮如白昼!一股磅礴而威严的气息如同沉睡了万古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以敖渊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吼——!!!”
一声清越、高亢、充满了无尽力量与威严的龙吟,不再是之前重伤时的压抑低吼,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响彻云霄的龙啸,如同九天惊雷,悍然炸响!
龙啸声中蕴含着沛然莫御的神圣力量,如同实质的音波,朝着洞外席卷而去!
那些原本在洞口附近徘徊、蠢蠢欲动的水瘴傀,在这蕴含着纯阳破邪之力的龙啸冲击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烂泥般的身躯就如同被投入烈日的冰雪,瞬间扭曲、汽化,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更远处那些尚未靠近的水瘴傀,也如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压制,发出凄厉混乱的嘶鸣,疯狂地朝着远离山洞的方向蠕动着逃窜,再也不敢回头!
笼罩在这片山林上空许久的、那令人窒息的阴冷邪气,在这一声龙啸之下,竟被涤荡一空!连空气都仿佛变得清新了许多!
阿禾被那突如其来的金光和震耳欲聋的龙啸震得眼前一花,耳朵里嗡嗡作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洞内金芒渐敛,以及敖渊那缓缓站起身来的、庞大而威严的身影!
他站起来了!
不再是之前那样虚弱地伏在地上,而是真正地、稳稳地站立了起来!虽然身上那些巨大的伤口依旧狰狞可怖,并未完全愈合,残留着深色的疤痕和些许未脱落的旧鳞,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与之前判若两“龙”!
那是一种内敛而深沉的威压,如同高山仰止,如同深海无垠。金色的眼眸璀璨如烈日,顾盼之间,自有睥睨天下的气度流转。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阿禾呆呆地看着他,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这……这就是真正的龙吗?
不再是那个需要她喂粥、需要她换药、会因为怕痒(划掉)而炸毛的“大鱼”,而是真正的、属于神话传说中的、威严强大的生灵。
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伴随着巨大的震撼和一丝莫名的陌生,悄然袭上阿禾的心头。
敖渊缓缓低下头,那双如同熔金般的眼眸,落在了依旧坐在地上、仰着头傻傻看着他的阿禾身上。
四目相对。
洞内一片寂静,只有龙啸的余韵似乎还在岩壁间隐隐回荡。
阿禾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金眸,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下意识地就想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然而,敖渊却对着她,缓缓地、极其清晰地,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再沙哑生涩,而是恢复了某种古老而威严的韵律,虽然依旧低沉,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
“阿禾。”
他叫了她的名字。用的是她那平凡普通的凡间语言,发音却标准得如同演练过千万遍,甚至带着一丝他龙族语言特有的悠扬尾音。
这一声呼唤,瞬间打破了那层无形的距离感。
阿禾猛地回过神,看着他那双虽然威严却依旧熟悉、甚至比之前更加清亮有神的金色眼眸,看着他眼中那抹不易察觉的、独独对着她时才有的温和,心中所有的震撼和陌生感瞬间烟消云散。
他还是敖渊。
是她捡回来的那条“大鱼”。
“敖渊!”她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敬畏了,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般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眼睛亮得惊人,声音里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你……你好了?!你真的好了?!刚才那一声……太厉害了!把那些坏东西全都吓跑了!”
看着她那副欢喜雀跃、与有荣焉的模样,敖渊眼底那丝温和悄然扩大。他微微低下那巨大的、威严的头颅,靠近她,用鼻尖(或者说类似鼻子的部位)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她的发顶。
这是一个亲昵的、带着感激和安抚的动作。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好了……许多。”
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巅峰还差得远,但至少,他已经拥有了自保和……保护她的力量。
阿禾感受着发顶那冰凉而轻柔的触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流淌着金芒的华美鳞片,心里像是被蜜糖填满了,甜得发胀。
他好了!他真的好了!
巨大的喜悦之后,一个现实的问题也随之浮上心头。
他……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