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还没散尽，王皓就听见史策在喊他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很急。他靠在椁边，手还抓着洛阳铲，浑身像被车碾过一样。左肩那道口子一直在流血，衣服湿了一大片。
他低头看了眼铲柄上的字——“若见血光，速离此地”。
这字是他爹写的。不是刻的，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他没动。他知道佐藤没走。那种人不会打了就跑。跑了，也是为了再杀回来。
他撑着站起来，腿有点软。眼角扫到史策那边，她正弯腰想把猛虎食人卣往里挪。那东西太沉，她一个人搬不动，可她还在试。
就是这一瞬间，王皓看见侧壁阴影里闪出一个人影。
佐藤。
他手里握着短刀，脚步轻得像猫，直奔史策后背。
王皓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他冲出去，整个人撞向史策，把她扑开。刀尖划过他的左肩，比刚才那一刀更深。他跪了一下，膝盖砸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
但他还是站起来了。
他把洛阳铲插进地面，借力撑住身体，挡在史策前面。
血顺着胳膊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点。
“你又来？”王皓喘着气，“我说了你不配碰它，你还听不懂？”
佐藤没说话。他盯着王皓，眼神像看一个死人。
“你已经不行了。”他说，“站都站不稳，还想挡我？”
王皓咧了下嘴。他觉得嘴里有铁锈味，可能是咬破了舌头。
“行不行，得打完才知道。”
佐藤动手了。
这次他不再试探，直接上狠的。刀光一闪，奔王皓脖子去。王皓偏头躲开，铲子横扫过去，砸在佐藤手腕上。佐藤退半步，甩了甩手。
王皓没追。他知道自己追不了。右臂抬到一半就发抖，根本使不上劲。他只能守。
佐藤看出他不行了。他笑了。
“你还能挡几次？”他问。
王皓没回。他闭了下眼，又睁开。视线有点模糊，但他知道史策在他后面，张驰在左边柱子旁，蒋龙靠着墙，李治良和雷淞然缩在角落。
他还不是一个人。
他想起他爹塞给他《楚辞》那晚说的话：“保国宝者，当以命换命。”
那时候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只要我还站着，”他说，“你就别想碰它。”
佐藤冷笑一声，再次扑上来。
刀光劈下，王皓举铲格挡。金属相撞，震得他整条胳膊发麻。他让刀刃擦过小臂，故意受这一下。疼让他清醒。
他反手一铲砸过去，正中佐藤手背。佐藤吃痛，退后一步。
王皓没停。他往前迈一步，铲子横扫，逼得佐藤再退。他知道这样撑不了多久，但他要拖时间。
史策终于把卣器挪到了椁内深处。她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汗。
“好了！”她说。
王皓点点头，没回头。
佐藤盯着他们，忽然笑出声。
“你们真有意思。”他说，“为了一个破铜器，值得吗？”
王皓看着他。“值不值，轮不到你说。”
佐藤不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飞镖，三根，捏在手里。
“那就看看，谁先倒下。”
他手腕一抖，飞镖射出。
第一根打偏了，钉在墙上。
第二根奔张驰去，被他用刀挡开。
第三根，直取李治良。
李治良正扶着雷淞然往后退，完全没注意。雷淞然看见了，大喊：“小心！”
王皓眼角余光扫到寒光。
他冲出去。
人在空中，胸口已经中了一镖。他重重摔在地上，嘴一张，吐出一口血。
但他还是抬手指着佐藤，声音断断续续：“都给我听着……谁也不准退！”
没人动。
史策站在原地，眼睛红了。她没哭，但她嘴唇在抖。
张驰怒吼一声，提刀冲上去。刀锋带风，逼得佐藤跳开。
蒋龙咬牙站起来，挣脱李治良的搀扶，抓起洛阳铲，一步步往前走。
李治良看着王皓躺在地上，血从胸口往外冒。他蹲下去，手抖得厉害，想按住伤口，又不敢碰。
“哥……哥……”他叫了一声。
王皓没应。他眼睛半睁着，嘴里还在念：“保国宝者……当以命换命……”
史策冲到他身边，撕了自己衣服压住他胸口。血立刻浸透布料。
“你别说话！”她说，“你给我挺住！”
王皓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值了……”他说。
然后他闭上了眼。
但他的手还伸在外面，指尖对着文物方向。
张驰已经和佐藤对上了。刀光交错，打得激烈。蒋龙站在椁边，铲子横握，随时准备接应。
李治良突然站起来。他把雷淞然往柱子后面一推，自己抓起一块石头，冲向战场边缘。
“我来帮你！”他对张驰喊。
雷淞然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混乱的场面。他嗓子发紧，说不出话，但嘴还在动：“注意右边！右边有空档！”
史策抱着王皓的头，眼泪掉下来，砸在他脸上。
“这次换我护你。”她说。
王皓没听见。
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他那只手，一直没放下。
佐藤被张驰逼得节节后退。他没想到这些人会突然变得这么疯。他看了一眼王皓，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明明已经死了八成，却让所有人都红了眼。
他冷哼一声，翻身跃向墓道入口。
“你们逃不掉。”他留下这句话，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张驰没追。他收刀站定，喘着粗气。
蒋龙拄着铲子，慢慢走过来。他看了眼王皓，又看向史策。
“他还活着吗？”
史策没说话。她只是一下一下按着伤口，手全是血。
李治良蹲在旁边，声音发抖：“他刚才……是为了救我才扑出去的……”
雷淞然爬过来，摸了摸王皓的手腕。
“还有脉。”他说，“但很弱。”
张驰走过来，脱下外衣盖在王皓身上。
“我们得走。”他说，“他撑不了多久。”
史策点头。她伸手把王皓的眼皮合上。
“走。”她说，“带着他一起走。”
蒋龙弯腰，想把王皓背起来。
就在这时，王皓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没醒，但他抓住了蒋龙的袖子。
谁也没说话。
蒋龙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背。
“我们在呢。”他说。
墓室里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
外面，一点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