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集体联姻的喜庆余温尚未散尽，中心广场上欢宴的痕迹仍依稀可辨。那场盛宴消耗了大量的食物储备，包括那批略微受潮发酵的谷物和那些堆放日久、变得软烂渗汁的甜野果。当时无人特别在意，只当作是祭典物资消耗的一部分。
然而，几天后，负责清理仓库和祭典后续事宜的苍老，却带着一脸的困惑和些许惶恐，找到了正在医道院与青叶讨论新药方的汪子贤。
“大……大首领，您最好来看看。”苍老搓着手，语气有些不安，“出……出了点怪事。”
汪子贤闻言，心中微微一紧，生怕是食物出了问题导致有人生病。“怎么了？是有人吃坏了东西吗？”
“那倒不是……”苍老连忙摇头，“是……是那些装祭典剩馀谷物和野果的大陶罐。它们……它们自己在响，还冒泡，散发出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我们不敢乱动，怕是什么不好的东西，触怒了祖灵……”
自行响动？冒泡？奇怪的味道？汪子贤一怔，随即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发酵？难道是……酒？
他立刻起身：“带我去看看！”
来到仓库区，只见几个硕大的陶罐被单独放在角落，旁边围着几个同样面带忧色的仓管人员。凑近一听，果然能听到陶罐内传来轻微的“咕嘟”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沸腾。密封不甚严实的罐口缝隙处，隐隐有细微的气泡冒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甜中带着一丝刺鼻、却又异样醇厚的复杂气味。
汪子贤眼睛一亮。他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后小心翼翼地亲自揭开了一个陶罐的盖子。
刹那间，一股更为浓郁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罐子里的景象颇为奇特：原本的谷物粥或果泥此刻上层漂浮着一些沫子，正在轻微地翻腾冒泡，下层则显得较为澄清。那独特的、既似腐败又带芬芳的气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大首领，这……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坏了？还能不能喂牲畜？”苍老担忧地问。按照以往的经验，食物变成这样，基本就是变质了，通常只能废弃或极其谨慎地少量喂给动物。
汪子贤没有立刻回答。他仔细观察着，回忆着脑海中那些模糊的关于酿酒起源的传说。他基本可以确定，这是天然的发酵现象。潮湿的谷物和含糖量高的野果在适宜的温度下，被空气中或果皮自带的天然酵母菌作用，产生了酒精和二氧化碳。
“取一个干净的陶碗来。”汪子贤吩咐道。
旁边的人立刻照办。汪子贤用长柄木勺，小心地避开浮沫，舀起一点下层较为澄清的液体。液体呈浑浊的淡黄色（谷物罐）或微红色（野果罐），散发着诱人又陌生的香气。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汪子贤。只见他先是凑近闻了闻，眉头微蹙，似乎在那刺鼻味中分辨着什么，随即，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的举动——他微微抿了一小口！
“大首领！不可！”苍老和周围的人都吓坏了，生怕这“变质”的液体有毒。
液体入口，一股辛辣、微涩、略带酸味的刺激感瞬间冲击着汪子贤的味蕾，这绝算不上美好的初体验。他强忍着没有立刻吐掉，而是细细感受。很快，辛辣过后，一股奇特的、难以言喻的回甘与暖意从喉间升起，并微微冲上头额，带来一种轻微的眩晕感和放松感。
就是它！虽然极其粗糙原始，但这绝对是酒！
汪子贤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咂咂嘴，回味着那奇妙的感觉，对紧张的众人说道：“别担心，这不是变质，也不是毒药。这是一种……全新的东西！一种神奇的饮料！”
众人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为了验证，也为了让大家安心，汪子贤让苍老去找来了几只鸡鸭，分别喂食了少量不同罐中的液体。观察了半天，鸡鸭们除了显得有些兴奋（或晕眩）四处乱走一阵后，并无中毒或不适迹象，反而精神头似乎更足了（其实是酒精的兴奋作用）。
这下，大家的疑虑消除了大半，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连老巫医青叶都被请了过来，他仔细检查了液体，又听了汪子贤的描述和鸡鸭实验的结果，捻着胡须沉吟道：“气味独特，饮之身暖，微醺而不伤……这倒有些像古籍中模糊记载的、先祖们在特定祭祀时偶然得到的‘神浆’，据说能通神意，悦祖灵。只是制法早已失传，难道……这就是？”
青叶的话，给这意外发现的液体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神圣的色彩。
汪子贤顺势说道：“没错，这绝非偶然，这或许是祖灵看到我们联盟团结兴旺，再次赐予我们的礼物！我们要好好利用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这种被称为“神浆”或“酒”的饮料，潜力巨大。它不仅能丰富联盟的饮食文化，更能极大地增强祭祀等重大仪式的仪式感和神圣氛围。微醺的状态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产生愉悦和敬畏感，非常适合用于宗教和社交场合。
于是，一个全新的研究项目——“神浆酿造”正式启动。汪子贤再次发挥了他系统化研究和实验的能力。他组建了一个小型小组，成员包括苍老（负责粮食管理）、小溪（因其对植物和发酵（配药时偶尔会遇到）有了解）以及几个心思细腻、手脚麻利的年轻人。
胖墩正好飞行在半空中看热闹，被汪子贤一眼瞥见。“胖墩，你也来帮忙！你这身板，正好负责搬动这些沉甸甸的陶罐！” 胖墩眨巴着大眼睛，头顶的华为标志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困惑，但还是嗷呜一声，兴高采烈地用尾巴卷起了一个空陶罐，屁颠屁颠地跟在了后面。它似乎对那股酒香味格外感兴趣，小鼻子不停地嗅着。
酿造研究的第一步是复现和优化。他们仔细分析了那次意外发酵的条件：受潮的谷物（提供了淀粉，需糖化）、腐烂的甜野果（提供了糖分和天然酵母）、适宜的温暖环境、以及相对密闭（但并非完全密封）的陶罐。
汪子贤设计了一系列对比实验：
· 一组使用单纯咀嚼过的谷物（利用唾液淀粉酶糖化）。
· 一组使用发芽的谷物（麦芽糖化）。
· 一组直接使用野果捣碎。
· 一组将谷物和野果混合。
· 分别尝试不同的容器（陶罐、木桶、皮囊）、不同的密封程度、不同的存放温度。
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大多数尝试都以失败告终——要么腐败发臭，要么酸败成醋，要么毫无动静。胖墩再一次试图“帮忙”品尝失败品时，被酸得直吐舌头，头顶的华为标志都暗淡了几分，委屈地躲到角落画圈圈。
但汪子贤坚持记录每一次失败的细节，分析原因，不断调整方案。小溪则利用她对植物的了解，尝试寻找更多种可能含糖量高或带有特殊香味的野果，甚至尝试添加某些具有特殊香气的草药。
终于，在经过无数次失败后，他们成功复现了相对稳定的发酵过程。使用发芽谷物糖化后、混合特定几种甜野果（提供丰富酵母和风味）的配方，在陶罐中于适宜温度下存放数日，便能得到酒精度数较低（类似现代啤酒或果酒）、口感酸甜略带辛辣、回味甘醇的液体。
酿造成功后，接下来是提纯和保存的问题。最初的酒液十分浑浊，汪子贤尝试了静置沉淀、多层织物过滤等方法，使酒液变得较为清澈。他还试验了简单的低温处理（放入深井或山洞），发现可以暂时延缓发酵，但无法长期保存。最终，他们决定采用即酿即饮的方式，并严格控制酿造周期，以保证饮用的安全和口感。
第一批成功酿造、品质较为稳定的“酒”被呈送到联盟长老和首领们面前。汪子贤主持了一次小型的品尝会。他首先向祖灵敬献了少许，然后请大家品尝。
初次接触这种刺激性饮料的首领们，反应各异。有人被辣得直皱眉，有人被酸得眯起眼，但很快，那独特的回甘和微醺的暖意征服了大多数人。紧张的情绪放松了，脸上的笑容增多了，彼此间的谈话也更加热烈坦诚。就连最初持怀疑态度的岩斧长老，在咂摸了几口后，也捋着胡子点头：“嗯……初尝怪异，细品之下，确有通体舒泰之感。祭祀时用之，或能更近祖灵。”
品尝会大获成功。联盟正式将这种饮料命名为“醴”（li），取意“甘甜的泉水”，以区别于普通的发酵腐败物。并决定，以后的重大祭祀和首领宴会，将饮用“醴”作为一项新的仪式。
首次正式使用“醴”的场合，是庆祝首次集体联姻成功和新生儿即将诞生的祈福祭祀。在庄严肃穆的祭祀舞蹈后，巫医青叶将新酿的“醴”洒向祭坛，敬奉天地祖灵。然后，与会者每人分得一小陶杯。
在汪子贤的带领下，众人共同举杯。清冽（相对而言）的“醴”液在陶杯中荡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敬祖灵！敬联盟！敬未来！”汪子贤高声祝颂。
“敬祖灵！敬联盟！敬未来！”众人齐声应和，然后怀着神圣而新奇的心情，饮下了杯中的“醴”。
辛辣、酸甜、微醺……复杂的口感与祭祀的神秘氛围、联盟团结的喜悦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人们觉得与祖灵的距离仿佛被拉近了，彼此间的纽带也似乎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更加温暖而牢固。宴会的气氛空前热烈，欢声笑语直至深夜。
胖墩打开系统为汪子贤【智力+1】。这一次，奖励的是他对“发现并系统化一门新技艺”的卓越贡献。汪子贤感到自己的思维更加开阔，对于利用自然微生物过程、进行可控发酵有了更深的理解和举一反三的能力。他甚至开始模糊地思考，类似的发酵原理，是否还能应用于保存食物（如腌制、发酵乳制品）或其他领域？
胖墩 似乎也特别喜欢“醴”的味道，偷偷摸摸用尾巴卷走了一小杯，躲在角落舔得不亦乐乎，头顶的华为标志随着它的舔舐频率一闪一闪，显得异常愉悦。汪子贤看到它那憨态可掬的样子，不禁莞尔，心想这小家伙口味还挺独特。
随着“醴”的名声在联盟内部传开，它迅速成为了最受欢迎和期待的珍贵饮品。虽然产量有限，仅供祭祀和重要宴会使用，但已经极大地丰富了联盟的精神和文化生活。酿造小组的工作也变得愈发重要，他们开始有意识地筛选和培养发酵效果更好的谷物和野果品种，酿造技术也在稳步提升。
这一日，汪子贤正在巡视新规划的“醴”酿造区，思考着如何扩大生产并更好地保密技术（他深知这东西的价值）。忽然，负责联盟边境巡逻的战士带来了一个消息：一支规模不小的陌生队伍，正朝着联盟聚居地而来。他们携带了大量的货物，看起来像是远行的商队，打头的旗帜上画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喜欢在盐碱地活动的巨鸟图案。
这支队伍据说来自遥远的西南方向，穿越了以往小部落难以逾越的荒漠边缘，他们不仅带来了传闻中雪山脚下的罕见羽毛和坚硬透明的石头（初步判断是粗糙的盐块或水晶），似乎还对联盟这边飘出的、与众不同的粮食香气和隐约的“醴”香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 战士回报说，那队伍的首领一路上都在向遇到的猎人打听，哪里能找到“会制造神奇饮料和种植美味谷物的强大部落”。
汪子贤心中一动。联盟的物产——精美的陶器、坚固的工具、统一的历法、医疗知识，现在又加上了神秘的“醴”，名声竟然已经传播得如此之远，吸引来了真正的、带有明确贸易目的的远方来客。
他知道，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机遇在于，可以换回联盟急需的稀缺物资（如盐），并了解更广阔的世界；挑战在于，如何与陌生的、可能强大的外部势力打交道，如何保护联盟的利益和秘密。
“准备好迎接客人。”汪子贤对巡逻战士吩咐道，眼神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通知长老和各位首领，我们可能要有重要的远客到访了。或许，我们该有一个更正式的地方，来接待这些带着远方奇物和故事而来的朋友了。”
他望向聚居地边缘那片自发形成的、以物易物的小集市，一个关于建立更规范、更具规模的“交易市场”的想法，开始在他脑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