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梯的压力并非一成不变。
最初的百级,考验的是根基与灵力浑厚程度。对于已是化神期的林守夜而言,几乎如同闲庭信步。他步履从容,速度不快不慢,却稳定得令人侧目,轻易便超越了之前那三名仍在底层挣扎的黑骷髅眼线。
那三人看着林守夜青衫飘逸的背影,又气又急,却因自身厄运缠身,举步维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远去。
越过两百级,压力骤增,其中更夹杂了一丝丝锋锐的剑意,如同无形的细针,不断刺探着攀登者的肉身与神魂。不少金丹修士开始面色发白,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有人盘膝坐下,试图抵抗这无孔不入的剑意侵蚀。
林守夜依旧神色平静。他的肉身历经青冥界本源与混沌之气淬炼,强韧无比,这点剑意对他而言如同清风拂面。他甚至分出一缕心神,仔细体悟这剑意中蕴含的九霄剑宗的道韵,与自身所学相互印证。
三百级至四百级,剑意愈发凌厉,更幻化出种种心魔幻象,考验道心。耳边似有万千厉鬼哭嚎,眼前浮现过往遗憾、未来恐惧,试图动摇攀登者的意志。
一时间,石阶上光华乱闪,不少修士或面露挣扎,或怒吼出声,或泪流满面,甚至有人道心失守,被幻象所趁,惨叫着跌落下去。
林守夜道心坚如磐石,两世为人,历经生死,区区幻象,如何能撼动他?他双眸清明,步伐甚至未曾有丝毫迟滞,如同中流砥柱,逆着幻象洪流稳步而上。这一幕,引得高台之上几位剑宗长老都微微颔首,露出赞许之色。
“此子心性,倒是不错。”凌霄真人淡淡开口。
赵锋面无表情:“修为亦是不弱,已至化神。只是不知其根底,还需观察。”
当林守夜踏足第四百五十级时,压力再次变化。不再是单纯的威压与剑意,而是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的剑之领域!无数道凝练至极、属性各异的剑气凭空生成,如同拥有灵性般,从四面八方袭向攀登者!
金之锋锐,木之缠绕,水之绵长,火之爆烈,土之厚重……五行剑气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剑阵空间!
到了这一阶段,还能保持速度的,已不足千人,皆是元婴中的佼佼者,或是身怀异宝、天赋异禀之辈。
林守夜看到,那名气运呈现青紫色的黑衣少年,此刻祭出了一柄看似普通的铁剑,剑法朴实无华,却每每能在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点在剑气最薄弱之处,以巧破力,身形如游鱼般在剑阵中穿梭,速度竟比一些元婴后期还快!
“好精妙的剑感!”林守夜心中暗赞。此子果然不凡。
他也看到了其他一些引人注目者。一名身着赤红法袍的青年,周身烈焰熊熊,竟是以霸道无比的火系法术,强行焚毁袭来的剑气,虽消耗巨大,却势如破竹。一名白衣女子,身法翩若惊鸿,仿佛能预知剑气轨迹,总能提前避开……
林守夜不再保留,体内灵力运转,化神期的气息微微展露,周身泛起淡淡的清辉。袭来的剑气撞在清辉之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纷纷溃散,无法近身。
他依旧保持着稳定的速度,不断向上。
五百级、六百级……
越往上,剑阵越是精妙复杂,压力也呈几何倍数增长。到了七百级以后,每上一级都变得异常艰难。还在攀登的,已不足百人,几乎全是元婴后期乃至大圆满的修士,个个脸色凝重,手段尽出。
那黑衣少年到了此处,也显得颇为吃力,铁剑挥舞间已见汗珠,但他眼神依旧明亮坚定,青紫色的气运之光在他头顶微微摇曳,仿佛在为他抵挡部分厄难,增强其韧性。
林守夜目光微闪,心中对福缘之力的运用有了新的想法。他悄然运转“观运术”,并非观看他人,而是内视自身。
在他眼中,自身那淡金色的福缘之气,在攀登过程中,并非一成不变。每当他在剑阵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或是领悟到一丝剑意精髓时,福缘之气便会微微增长、凝练一丝。而当他强行以力破法,或心神稍有松懈时,福缘之气便会略显黯淡、消耗。
“原来如此……福缘并非固定不变,与自身行为、心性、领悟息息相关。行正道,悟妙法,便可增福添运!”
明悟此点,林守夜不再单纯依靠修为硬抗。他开始更用心地去体悟这试剑梯中蕴含的剑道至理,尝试以最小的消耗,最精妙的方式破解剑阵。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流畅自然,仿佛与周围的剑阵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他并指如剑,时而点出,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福缘之气与精纯灵力,并非硬碰,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点在剑阵运转的节点之上。
“破!”
一声轻喝,一道袭来的凌厉金属性剑气,竟在他一指之下,结构崩解,重新化为精纯的金属性灵气,反而被他吸纳少许,补充自身消耗!
这一幕,看得高台上几位长老瞳孔微缩!
“以巧破力,洞察本质……此子对剑道的理解,竟如此之深?”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惊叹。
赵锋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他看得出来,林守夜并非使用了某种特定的强大神通,而是真正看透了剑阵的部分运转规律!这份悟性,堪称恐怖!
凌霄真人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守夜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体悟中,福缘之气在不知不觉中缓慢增长,变得更加灵动璀璨。他攀登的速度,竟在七百级以后,再次提升!逐渐超越了前方数人,引起了更多关注。
当他踏足第八百级时,前方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而那黑衣少年,竟也凭借其惊人的剑道天赋和浑厚福缘,咬牙坚持到了此处,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未曾放弃!
林守夜与他擦肩而过时,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嫉妒,只有纯粹的、对更强者的向往与战意。
林守夜微微颔首,一步迈出,踏上了第八百零一级。
也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前方一名身着华服、修为在元婴大圆满的世家子弟,眼见林守夜后来居上,心中嫉恨,又见其气息似乎只有元婴程度(林守夜刻意收敛),竟在抵抗剑阵的同时,暗中屈指一弹!
一道细若牛毛、无色无味的“蚀灵针”,悄无声息地混在漫天剑气中,直射林守夜后心丹田!此针歹毒,专破护体灵光,毁人根基!
这一下偷袭极其隐蔽,就连高台上的几位长老,因需关注全场,也未能立刻察觉。
然而,林守夜的灵觉何其敏锐?更何况,他一直在运转“观运术”,对恶意气运的感知远超常人!
在那世家子弟弹出毒针的刹那,林守夜便看到他头顶那原本还算明亮的气运之光,瞬间蒙上了一层浓厚的黑灰色劫气!
“自作孽。”
林守夜心中冷哼,甚至未曾回头。他只是心念一动,体内那缕淡金色的福缘之气骤然流转,在身后凝聚成一面薄如蝉翼、近乎无形的金色光盾。
“叮!”
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那歹毒的蚀灵针撞在金色光盾上,仿佛遇到了克星,其上附着的阴毒灵力瞬间被福缘之气净化、消散,针体本身则无力地坠落。
而几乎是同时,那偷袭的世家子弟,因分心暗算,自身对剑阵的抵抗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破绽!
若在平时,以他的修为或可及时弥补。
但此刻,他头顶劫气弥漫!
一道原本应该被他护身法宝挡开的土属性厚重剑气,竟莫名其妙地偏移了角度,绕过法宝防御,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的背心!
“噗!”
世家子弟猝不及防,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护体灵光瞬间破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后续汹涌而来的剑气淹没,惨叫着翻滚下石阶,生死不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众人反应过来,只看到那世家子弟莫名落败,而林守夜则已安然踏上了更上一级台阶,青衫背影依旧从容。
高台上,赵锋眼神一厉,显然注意到了方才那细微的灵力波动与结果,冰冷的目光扫过那跌落的身影,又深深看了林守夜一眼,并未多言。宗门规矩,登梯过程中各凭手段,只要不是明目张胆违反规则,些许阴私,他们不会插手。
林守夜心中古井无波。福缘之力,不仅能加持自身,亦能被动护主,消弭灾厄。此番小试,效果显着。
他抬头,望向那云雾缭绕的顶端。
还剩最后一百多级。
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