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稳定车的金属外壳泛着微弱的实色光泽,像一层薄冰裹着铁块。张叙舟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划过车窗,玻璃表面时不时泛起涟漪 —— 车外的灰白虚无煞正疯狂撞击着车身覆盖的实存晶粉末,每一次撞击都让车内的存在概率数值跳着往下掉。方实紧盯着仪表盘,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存在波动仪上,溅起的水花竟有半滴是透明的。
“再有三公里就到虚实临界点了。” 烬无族长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他正用烬木法杖的杖尖抵住车厢地板,纯实色的光流顺着杖身蔓延,勉强维持着车内 80% 的存在概率,“那里的虚无能量会引发‘存在锚点’松动,你们最好抓紧身边的实体。”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从发髻上弹起,星纹在半空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一片试图穿透车门的灰白能量挡在外面。“银簪解析出前方有强烈的幻障波动。” 她的指尖有些发凉,星纹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前方的隧道岩壁上布满了蠕动的灰白纹路,“这些纹路会放大‘存在焦虑’,让我们把‘可能不存在’的恐惧当成现实。”
话音未落,稳定车突然剧烈颠簸。张叙舟下意识地抓住扶手,掌心却直接穿了过去 —— 这根合金扶手的存在概率骤降到了 30%。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的裤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连皮肤下的血管都看得模糊不清。
“别慌!” 苏星潼的银簪立刻射出一道实色光流,缠上他的手腕,“集中精神想你最珍视的东西,越具体越好!”
张叙舟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画面:九岁那年的夏天,他蹲在老家的樟木箱前,翻找着最心爱的木雕小狗。那是父亲亲手刻的,狗耳朵上有个歪歪扭扭的 “舟” 字。可当他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时,里面空空如也,昨天还放在这里的小狗凭空消失了,连一点木屑都没留下。母亲走进来,摸着他的头说:“可能是被‘无’吃掉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说没就没了。”
那句话像根冰锥,在他心里冻了十几年。
眼前的稳定车突然开始分解。金属外壳像融化的蜡油般剥落,苏星潼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她张开嘴似乎在喊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张叙舟伸手去抓她,指尖却一次次穿过她的肩膀 —— 那种虚无的触感,和当年摸空抽屉时一模一样。
“它不在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从幽深的古井里传来,“你的小狗、你的朋友、连你自己…… 都会被‘无’吃掉,就像从未存在过。”
张叙舟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车外。隧道岩壁上的灰白纹路扭曲成无数个抽屉的形状,每个抽屉都在缓缓拉开,里面全是空的。其中一个抽屉里,竟伸出一只木雕小狗的爪子,指甲缝里还沾着他熟悉的樟木碎屑,仿佛在邀请他伸手进去。
“进去就能找到了。” 童年的自己站在抽屉旁,手里攥着半块融化的奶糖,“妈妈说,‘无’里面什么都有,包括你的小狗。”
张叙舟的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他知道这是幻障,可那种失而复得的诱惑太过强烈,连指尖的刺痛感都在告诉他:只要跨进那个抽屉,就能填补十几年的遗憾。隧道的岩壁在他眼前融化,露出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虚无,而他的木雕小狗,就在那片虚无的中央对他摇尾巴。
“叙舟!看这里!”
一声尖锐的刺痛突然从掌心传来。张叙舟猛地回神,发现苏星潼正用银簪的尖端刺破他的掌心,鲜血滴落在实存泉石制成的车座上,发出 “滋滋” 的响声。那些透明的车座在鲜血的浸染下,竟恢复了几分实色。
“这才是真实的!” 苏星潼的声音带着哭腔,银簪的星纹在她周身爆发出刺眼的光,“你的血是热的,我的手是实的,我们都在这里!” 她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他的四肢百骸,“感觉到了吗?这不是虚无!”
张叙舟的意识像从深海中浮出水面。眼前的灰白虚无瞬间崩塌,露出稳定车的真实景象 —— 苏星潼的银簪正死死抵着他的掌心,她的左半边袖子已经完全透明,但握着他的那只手却异常坚定,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车外的灰白虚无煞像被激怒的潮水,疯狂地拍打着车厢,却在靠近银簪光芒的地方纷纷退散。
“是你的意志唤醒了墟脉灵根!” 烬无的声音带着惊叹,他指着车窗外,原本蠕动的灰白纹路中,竟透出点点实色的光,“灵根在回应你的‘拒绝虚无’!”
方实的存在波动仪突然发出急促的提示音,屏幕上的存在概率曲线开始回升:“检测到‘存在意志冲击波’!是你们俩的意识共鸣引发的!”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激动,“稳定车的存在概率从 62% 回升到 75% 了!那些虚无煞在退避!”
但幻障的反噬接踵而至。稳定车突然剧烈倾斜,右侧的车轮陷入了一片突然出现的绝对虚无区,车身瞬间矮了半截。更可怕的是,一只被虚无煞感染的成年墟狼从岩壁中穿出,它的利爪带着 90% 的存在概率,直接穿透了车门,在张叙舟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半透明的伤口。
“它的存在核心在左眼!”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射出星纹,精准地缠上墟狼的脖颈,星纹中蕴含的实存泉能量让它半透明的身体瞬间凝实,“用实存晶粉末!”
张叙舟立刻抓起身边的实存晶粉末,趁着墟狼被星纹束缚的瞬间,将粉末狠狠撒向它的左眼。粉末接触到眼球的刹那,爆发出刺眼的实色光,墟狼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像被点燃的纸一样蜷曲起来,最终化作一道灰白能量消散在空气中。
“伤口在透明化!” 苏星潼赶紧用银簪蘸取实存泉水,涂抹在他手臂的伤口上。泉水接触到半透明皮肤的瞬间,冒出阵阵白烟,伤口边缘开始浮现出实色的红晕,“方实,还有多久到虚实临界点?”
方实快速操作着波动仪:“还有 1.5 公里!但前面出现了‘存在乱流’,稳定车可能过不去!” 他指着屏幕上的乱流图谱,“那里的存在概率在 10%-90% 之间随机跳变,任何物体进去都会被撕成存在碎片!”
张叙舟望着窗外逐渐密集的实色光点,突然握紧苏星潼的手。他的墟脉通脉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光点都是墟脉灵根的意识碎片,它们在呼应着他的存在意志,像无数只引路的萤火虫。“我们步行过去。” 他的眼神异常坚定,“稳定车可以作为屏障挡住大部分虚无煞,我们带着实存晶碎片冲过去。”
烬无立刻点头:“我用烬木法杖在前面开路,制造存在稳定区。方实,你留在车里操控仪器,随时报告乱流变化。” 他将一块拳头大小的实存晶递给张叙舟,“这块晶体能在乱流中维持 10 秒的 100% 存在概率,关键时刻用。”
下车的瞬间,刺骨的虚无感像冰水般浇遍全身。张叙舟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开始透明,苏星潼赶紧用银簪在他耳后画下一道墟纹,实色的光芒让那种消散感暂时退去。“跟着我的星纹走。” 她的银簪在前方画出一条虚实交织的路径,“这些是灵根碎片汇聚的地方,存在概率相对较高。”
穿过存在乱流的过程像在刀尖上跳舞。他们时而能脚踏实地,时而却感觉踩在虚空,张叙舟甚至亲眼看到自己的半条腿凭空消失,几秒钟后又在另一个位置重新凝聚。烬无的烬木法杖不断爆发实色光流,在乱流中撑开一个个临时的安全区,但这些安全区的存在时间越来越短,从最初的 30 秒缩减到最后不足 5 秒。
“前面就是临界点!” 烬无指着乱流尽头的一片平台,那里的岩壁上刻着与银簪星纹相似的存在纹路,“穿过那道石门就安全了!”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虚无能量突然从侧面袭来。张叙舟下意识地将苏星潼护在身后,自己却被能量扫中,整个上半身瞬间变得透明,连十六脉晶核的光纹都黯淡了下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空抽屉 —— 这一次,抽屉里伸出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要将他拖进去。
“你存在!” 苏星潼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她的银簪狠狠刺进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张叙舟的胸口,“你的血和我的血混在一起,这就是存在的证明!”
滚烫的血液顺着胸口流下,所过之处,透明的皮肤迅速恢复实色。张叙舟的墟脉通脉突然爆发,与苏星潼的银簪星纹交织成一个直径 4 米的绝对存在区 —— 区内的空气都变得无比 “实在”,吸入肺里能感觉到明显的重量,连光线都仿佛放慢了速度。
“冲!”
三人趁着绝对存在区形成的瞬间,奋力冲向石门。张叙舟能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在虚无中注视着他们,那些被吞噬的存在正在发出无声的呐喊。当他的脚踏上平台的刹那,十六脉晶核的光纹突然与岩壁上的存在纹路产生共鸣,整个石门开始剧烈震颤,灰白虚无煞像遇到克星般退散,露出里面通往枢纽核心的通道。
“我们做到了。” 苏星潼靠在他的肩膀上,胸口剧烈起伏,她的银簪上还沾着两人的血迹,在实色光线下泛着红金色的光泽。
张叙舟望着通道深处那片跳动的灰白能量,知道那里就是虚无核的藏身之处。他握紧手中的实存晶,又看了看苏星潼 —— 她的袖口依然透明,但眼神中的坚定比任何实色光都要耀眼。他突然明白,对抗虚无的最好武器,从来不是能量或符箓,而是 “我们彼此存在” 的信念。
通道里传来黑袍人模糊的笑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张叙舟深吸一口气,拉着苏星潼的手,迈步走进了枢纽核心 —— 无论前方有多少幻障和虚无,只要他们还能抓住彼此的手,就能证明自己真实地存在过,战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