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琪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那一头精心保养的长卷发。镜子里映出的脸，妆容精致，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昨晚收到江浩然回复的“收到”二字后，她并未感到多少轻松，林婉儿拿下订单的消息像根刺，依旧扎在心里。
她知道，光是工作上的打压还不够。林婉儿那个贱人，似乎总有办法在绝境里找到一丝生机。要想彻底将她踩在脚下，必须多管齐下，尤其是要牢牢抓住母亲沈母这颗最重要的棋子。
想到这里，她放下梳子，拿起手机，拨通了沈母的电话，声音瞬间变得甜美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低落：“妈，您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我有点想您了，心里闷得慌。”
电话那头的沈母一听宝贝女儿这语气，立刻心疼起来：“怎么了梦琪？谁给你气受了？下午妈没事，你来家里，妈让厨房给你炖你最爱喝的燕窝。”
“嗯，谢谢妈，还是您最疼我。”沈梦琪乖巧应下，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下午，沈梦琪准时出现在沈家别墅。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柔软的米白色羊绒连衣裙，显得格外温顺无害。一进门，就扑进迎上来的沈母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妈…”
沈母被她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她的背：“哎哟，我的心肝，这是怎么了？快跟妈说说，是不是在公司受委屈了？还是辰逸那孩子惹你不高兴了？”
沈梦琪摇摇头，抬起脸，眼圈微微泛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没有，辰逸哥哥对我很好。就是…就是突然觉得，好像什么都变了，心里空落落的。”
她拉着沈母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依偎在沈母身边，像小时候那样。客厅里飘着淡淡的玫瑰香氛，是沈梦琪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味道。
“妈，您还记得吗？我小时候，最喜欢趴在这个窗户边看外面的花园，等您和爸爸回家。”沈梦琪指着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声音轻柔，带着浓浓的怀念，“那时候，您总会给我带最新款的娃娃，爸爸就算再忙，周末也会抽空带我去游乐园。”
沈母被她的话勾起了回忆，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是啊，一转眼，我的梦琪都长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有时候真希望时间能停下来，或者回到过去。”沈梦琪的声音更低落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时候，家里只有我一个，爸爸妈眼里也只有我…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婉儿妹妹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她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回来了，你们多关心她是应该的。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沈母疑惑地看着她。
“害怕…害怕会失去你们。”沈梦琪的眼泪终于恰到好处地滑落，她紧紧抓住沈母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妈，我知道我不该这么自私。可是…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以后这个家里不再需要我了，爸爸妈妈不再爱我了，我的心就好痛…我当了二十多年的沈家女儿，这里就是我的全部啊…”
她哭得肩膀微微颤抖，话语里的依赖和恐惧拿捏得恰到好处，精准地戳中了沈母内心最柔软和愧疚的地方。
沈母的心立刻揪紧了，连忙把她搂进怀里，心疼地哄着：“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会失去我们？你永远是妈妈的女儿，是沈家的大小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妈妈疼了你二十多年，这份感情是能随便抹去的吗？”
“真的吗？”沈梦琪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楚楚可怜地看着沈母，“可是…可是婉儿妹妹她…她好像不太喜欢我。在公司里，她能力那么强，一来就立了功，大家都夸她。我…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比不上她…”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林婉儿身上，语气里充满了自怜和不易察觉的引导。
沈母果然皱起了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不赞同：“她立了功是好事，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你，她是她，有什么好比的？你在妈妈心里永远是最好的。至于她不喜欢你…”沈母顿了顿，想起林婉儿那总是有些疏离和清冷的样子，对比怀里养女的全然依赖，心里天平不自觉又倾斜了几分，“她可能只是刚回来，还不习惯。你是姐姐，要多让着她点，主动跟她亲近亲近。”
“我有啊，妈。”沈梦琪委屈地扁扁嘴，“我让她住最好的客房，虽然她好像更喜欢清静，自己搬到楼下去了…我还想带她熟悉公司业务，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她，可她…她好像更愿意自己摸索，不太领我的情。”
她的话半真半假，将自己在公司对林婉儿的打压和在家里对林婉儿的孤立，轻描淡写地扭曲成了林婉儿的不领情和孤僻。
沈母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想起林婉儿回沈家后，确实很少主动亲近他们，总是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隔阂。吃饭时礼仪生疏，聊天时也常常接不上话，不像梦琪从小在她身边长大，母女间有说不完的贴心话。难道…这孩子心里还对她们有怨气？觉得是他们亏欠了她，所以才这样格格不入？
沈梦琪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又添了一把火，她从随身携带的精致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有些陈旧的音乐盒，递给沈母：“妈，你看，这个音乐盒你还记得吗？我八岁生日时，您和爸爸一起送给我的。这些年不管去哪儿，我都带着它。每次想你们了，就打开听听…”
音乐盒打开，叮叮咚咚响起熟悉的旋律。沈母的眼眶瞬间就湿了，这个音乐盒她当然记得，当时梦琪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要听着它睡觉。对比林婉儿回来这些日子，除了必要的交集，几乎从不主动与他们交流，更别提这样的温情时刻了。
一种微妙的隔阂感，在沈母心里悄然滋生。她觉得养女贴心、脆弱、需要保护，而亲生女儿则显得有些冷漠、陌生，甚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好孩子，别胡思乱想了。”沈母接过音乐盒，紧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将沈梦琪搂得更紧，“妈妈跟你保证，谁也取代不了你在妈妈心里的位置。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妈妈最疼爱的女儿。”
“妈…”沈梦琪依偎在沈母怀里，脸上露出满足而脆弱的笑容，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得逞的冷光。
她知道，今天这番表演，成功地在母亲心里种下了一根刺。一根针对林婉儿的刺。只要以后稍加撩拨，这根刺就会越长越大，直到彻底离间她们的母女之情。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动静，是林婉儿回来了。
她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一丝室外的凉意，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平静。看到客厅里相拥的沈母和沈梦琪，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妈，我回来了。”然后便径直朝着通往地下室客房的楼梯走去。
她的反应如此平淡，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副“母女情深”的画面，这让刚刚被沈梦琪勾起满腔柔情的沈母，心里那点微妙的隔阂感又加深了一层。
沈梦琪靠在沈母怀里，看着林婉儿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林婉儿，你拿什么跟我斗？在这个家里，我经营了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你一个突然出现的“亲生女儿”就能轻易撼动的！
林婉儿走下楼梯，回到那个虽然被称作“客房”，实则光线昏暗、带着些许潮湿气味的地下室房间。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闭上眼睛。
客厅里那短暂的一幕，以及沈母脸上那份毫不掩饰对沈梦琪的疼惜，她并非毫无感觉。只是，早已习惯了失望和冷暖的她，已经学会了不将情绪轻易表露。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是项目部副经理王海发来的，正式将城西地块开发的前期调研任务交给了她，限时十五天，并要求她独立完成。
看着邮件里那句“公司高度重视此项目，望你克服困难，全力以赴”，林婉儿的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嘲讽。
她知道，这是沈梦琪新一轮的刁难开始了。
但她没有时间自怨自艾，也没有精力去纠结那点微不足道的母女亲情。她拿起手机，翻出一个最近才存入的号码，犹豫了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喂，张经理吗？是我，林婉儿。关于城西地块的前期调研，我有些初步的想法，想跟您约个时间聊聊，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电话那头，项目经理张勉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快答应了：“哦，小林啊，可以。明天上午我有个会，下午两点以后应该有空。”
“好的，谢谢张经理，那我明天下午两点过去找您。”
挂了电话，林婉儿深吸一口气，打开文档，开始整理自己这几天收集到的，关于城西地块的零散信息和初步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