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心可真宽!这要是下出来就是十好几个鸡蛋,够咱打半斤煤油了!
你一张嘴全进肚了!你是猪八戒吃人参果啊,能尝出个好歹吗!”
……
赵金花对着林远仁就是一通连珠炮。
林远仁心里直骂自己,“真没眼力见儿,这时候往枪口上撞啥!”
姜佑宁赶紧打圆场,“舅妈舅妈!消消气,过两天我给您淘换两只能下蛋的鸡来,成不?”
赵金花见姜佑宁开口,火气才压下去些。可还是朝林远仁一瞪眼:“你等着我洗完手的!“
林远仁后脊梁一阵发凉,本来就隐隐作痛的腰眼子更疼了。
姜佑宁心里有点过意不去,琢磨着这八成是自己的锅。
最近喂鸡的水都是姜佑宁空间里的灵泉水。
这一肚子的蛋茬子,八成就是这么来的。
姜佑宁才准备端起那碗带着蛋茬子的鸡杂刚要转身,却被林远仁拦住了。
“这玩意儿现在不能上桌,让你小舅妈看见不好。”林远仁压低声音。
姜佑宁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把这茬忘了!”
孕妇确实忌讳见这些未成形的东西,一是不吉利,二是怕吓着。
林远仁上前接过,“给我吧,回头我自己在家炒了吃。别告诉你小舅啊!”说。
姜佑宁乐了,也是打趣道,“哟,您这吃独食挺行啊!
大舅你也解馋了,还给我小舅妈着想!
有你这样的大哥,我小舅也是有福了!”
姜佑宁一番话,夸了三个人。
倒是让林远仁老脸一红,“嘿,你这丫头,净瞎说大实话!”
……
时间从来不会留情,时间从来不会留情,一家子为了过年好好的忙活了两天。
今天正好就是年三十。
“佑宁,佑宁!”
后半夜三点多钟,天还墨黑墨黑的,姜佑宁的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
外头是林志文压得低低的嗓门。
姜佑宁迷迷瞪瞪从热被窝里爬出来,揉着眼睛应声,“咋了姥爷?”
“穿上衣裳,悄摸声的,你自己出来就行!”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蒙蒙亮,姜佑宁瞅见陈玉舟还睡得沉,就轻手利脚套上棉袄棉裤。
门一开,一股冷气直往骨缝里钻。
数九寒天的后半夜,空气都能冻住人嗓子眼。
天上还挂着稀稀拉拉的星星,在漆黑的天上忽闪着眼睛。
只见林志文在院当间站着,旁边跟着姜佑宁俩舅舅和她哥。
稀奇的是连俩孩子也叫起来了,正揉着惺忪睡眼偎在大人身边。
“姥爷这是要干啥?”姜佑宁压着声问。
林志文这回破天荒没直接答话,只比划个噤声的手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庄重,“都悄声的,别整出动静!”
姜佑宁会意地点点头,手电筒攥在手里也没开。
一大家子默不作声地往外走,脚步声在这凌晨格外清楚。
走出百十米地,夜色还浓得化不开。
一行人沉默的影子在蒙蒙星光底下拉长。
融进这年三十特有的,最厚重的黑暗里。
“谁?”
借着清冷的星光,姜佑宁勉强看清了前方晃动的人影。
那是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民兵,手里握着长棍,腰间的铜锣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我!”林志文沉声应道。
巡逻的民兵举着火把凑近一看,慌忙躬身赔笑。
“三爷爷啊!路上滑,您慢点走啊!”
跳动的火光照亮了林志文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今天不比往常,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是今晚出出什么岔子,整个屯子都得玩完!”
带头的民兵立刻挺直了腰板,“三爷爷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我们都记着呢。
今晚没人敢窝在家里打盹,全都出来巡逻了。”
林志文微微点头,手指向远处比划了一下,“有人来了,尤其是从公社要是下来了人,就赶紧敲锣,一刻都不能耽误。”
说罢,他转身继续带着一家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姜佑宁借着月光打量四周,发现他们正朝着村外的农田方向行进。
夜风呜咽着掠过田野,卷起细碎的雪沫。
大概又走了几百米,快到村子的另一头时,林志文终于停下了脚步。
看着远处那一个又一个的土山,姜佑宁也明白了今天是来干什么事的!
望着远处一个个隆起的坟包,姜佑宁心里明白了——今儿个是来上坟的!
祭祖,是中国人永远绕不开的大事。尤其到了年关,更是隆重。
不光是祭祀,更是要告诉地下的先人:晚辈过得挺好。
其他人篮子里东西也印证了这点:黄纸、线香、金银元宝,各色供品,甚至还有一挂红艳艳的鞭炮和长竹竿。
除了他们这伙人,附近几块地里也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跟黑夜里散落的萤火虫。
姜佑宁的面前,是一座高耸的坟茔。
边上,静静卧着个小土包。
林志文一摆手,其他人就在那大坟前摆起了供品。
唯独那个矮趴趴的土包前空落落的,在寒风里显得格外孤清。
直到林志文走到姜佑宁跟前,把一篮子东西塞进她手里。
“来,佑宁,给你妈摆上!这是你妈的衣冠冢。”
夜风呜咽着掠过田野,将林志文的声音吹得破碎。
那钝重的话语里带着哽咽,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堵住了喉咙。
姜佑宁愣住了。
晚风轻轻拂过,带着腊月里特有的寒意,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温柔。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矮矮的坟头上。
前面插着一块略显陈旧的木板,木板的边缘已被岁月磨得圆润,上面还挂着几滴长久的水渍。
木板上,深深镌刻着一行字。
木板上,深深刻着一行字:
“爱女林远芳之衣冠冢,父林志文,母赵佳桂立。“
星星点点的微光笼罩着坟头,像给夜色蒙了层哀伤的纱。
姜佑宁不由自主往前挪了几步,嗓子眼像堵了什么,发不出一声。
她伸手轻轻抚摸木牌表面。
光滑得似乎被打磨过。
只有几滴水渍,如同永久的镌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