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松开手,那块青色的传讯玉牌闪烁了几下,便黯淡了下去。
他将玉牌平放在石桌上,眉头紧皱。
院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陈平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便只剩下清晨的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赵虎、吴燕、周山,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在那块小小的玉牌上,等待着那抹灵光再次亮起。
一息,两息……
一刻钟,两刻钟……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缓流逝,石桌上的玉牌却如同一块顽石,再无半点动静。
“怎么还没动静?要不再发一遍?”
性子最急的赵虎按捺不住。
刘远摇摇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我已经试过三遍了,每次都能感觉到灵力传了出去,可就是没有回应。”
陈平他心中那股从石阳县一路狂奔带回来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
他默默从怀中摸出了自己的那块传讯玉牌。
玉牌入手冰凉,没有丝毫异常。
他沉下心神,仔细探查,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之前烙印在其中的那段关于血祭祭坛的讯息,确实已经发送了出去,玉牌内部留下了一丝微弱的灵力消耗痕迹。
可同样,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执。
陈平抬起头,迎上了众人投来的询问目光,嘴唇有些干涩,艰难地开口:“我在路上就已经传讯……也没有回应。”
此言一出,几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如果说只有刘远的玉牌没反应,或许还能用各种理由来解释,可现在连陈平的也一样,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周远、赵虎、吴燕三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从储物袋中取出各自的传讯玉牌。
他们分别向玉牌中注入灵力,试着联系皇城的青元师叔,甚至尝试联系其他城池的驻守同门。
然而结果无一例外。
所有的玉牌都如同死物般毫无反应,就像被人施了什么邪法,彻底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五块青色的玉牌,并排摆在冰冷的石桌上,如同五座小小的墓碑,死气沉沉,再无一丝光亮。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朝阳初升,温暖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落,却驱不散众人心头那彻骨的寒意。
“岂有此理!”
暴躁的赵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惊怒,猛的一拳砸在石桌上。
“咔嚓!”
坚硬的石桌被他含怒的一拳,硬生生砸出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纹。
随后他双目赤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如同被激怒的公牛,低吼道:“肯定是那群该死的邪修搞的鬼!他们定是布下了什么隔绝传讯的阵法,把整个轩城都给封锁了!”
这个猜测虽然骇人,却也最符合眼下的情况,至少给了众人一个宣泄愤怒的出口。
众人又等待了一个时辰,依然杳无音讯。
……
“不能再等下去了!”赵虎终于是坐不住了豁然站起,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我们必须立刻动身,直接杀回皇城!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天给遮了不成!只要见到了青元师叔,这群藏头露尾的杂碎,一个都别想跑!”
“赵师兄,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一直皱眉思索的周山却突然开口,打断了赵虎的激昂之语。
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神情却是五人之中最为镇定的一个。
“能屏蔽宗门特制传讯玉牌的阵法,你觉得,会是几个炼气期的邪修能布置出来的吗?”
周山随后又将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淡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理智:“若真有这等能力,他们图谋的,恐怕就不是区区一个石阳县了。我们现在冒然冲出去,谁能保证外面没有埋伏?万一落入对方的陷阱,岂不是自投罗网?”
“没有我们庇护,那这轩城百万凡人,就真的成了那群邪修的囊中之物了”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赵虎心头的那团火。
赵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
院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
走,还是不走?
所有人都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赵虎的提议虽然鲁莽,却代表着一线生机。而周山的分析虽然冷静,却将这最后一丝生机也给掐灭了,只剩下令人绝望的等待。
就在这片压抑的死寂中,一个带着轻微颤抖,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是吴燕。
这位自来到轩城后,便一直沉默寡言,神情冷淡的女修,此刻正站在石亭的阴影里,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在微微哆嗦。
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玉牌……其实并没有被屏蔽。”
“讯息……也已经发出去了。”
她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最恐怖的猜测,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只是……皇城那边……无法回应了?”
轰!
此言一出,整个院子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赵虎脸上的愤怒凝固了,周山的理智分析卡壳了,刘远的沉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无法形容的、彻骨的寒意,瞬间从每个人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疯狂窜起,直冲天灵盖!
如果说玉牌被阵法屏蔽,他们面对的只是未知的敌人,尚有一丝挣扎的余地。
可如果吴燕的猜测是真的……
那意味着,坐镇皇城,身为筑基修士的青元师叔,已经出事了!如果连他都悄无声息的栽了,他们这几个小小的炼气期外门弟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陈平为何会那般失态了。
这伙邪修,其手段之诡异,图谋之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够处理的范围。
就连陈平自己都未曾想过,情况会败坏到这种地步
他一直以来,都对宗门,对那位筑基期的师叔,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在他看来,天塌下来,都有筑基师叔顶着,他们这些小小的练气弟子,不过是宗门这台巨大机器上无足轻重的螺母。
可吴燕的这个猜测,如同一柄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轩城,这座他们本以为是清闲安逸的驻守之地,似乎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孤岛。
而他们,就是被困在岛上,眼睁睁看着风暴来临,却无处可逃的……待宰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