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靠在墙壁上,缓了一会儿,才攒起一丝力气。
他强撑着盘膝坐好,心念一动,便要运转那早已烂熟于心的《五行基础功法》。
然而,功法才刚刚开始运转,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便猛的从识海深处传来,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再次昏厥过去。
灵力流经经脉,变得无比晦涩、迟滞,刚刚汇聚的灵力,也随之失控险些造成反噬。
他立刻停了下来,脸色又白了几分。
神魂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已经影响到了他对灵力的掌控。
强行修炼,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身上没有滋养神魂的丹药,储物袋里最值钱的东西,似乎也换不来一颗。
无奈之下,他只能从一堆废符纸旁,捡起一张静心符贴在额头。
清凉的气息渗入识海,刺痛稍减,但也仅此而已杯水车薪。
他干脆放弃了运转灵力,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准备以最笨拙的观想法,温养那片饱受摧残的神魂。
然而,当他的“目光”投向识海时,整个人却愣住了。
原本清明的识海,此刻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
到处都是破碎的光点,如同风暴过境后的废墟,识海的壁垒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而在识海中央,那颗神魂光球,静静悬浮。
它的体积,比之前缩小了近半,光芒也黯淡了许多,表面遍布着蛛网般的细密裂纹,丝丝缕缕的神魂刺痛正是这些裂纹渗出。
看上去触目惊心,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
可当陈平的意念落在上面时,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质感。
他能清晰的“看”到,那颗缩小的神魂光球,其凝实程度,与之前判若云泥!
它散发着一种琉璃般的纯净,又透着一股金刚般的坚固与沉凝的韵味。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他细细回想《锻神诀》第一层那艰涩的法门。
原来所谓炼魂,并非只是单纯的受苦,而是在极致的痛苦中,锻造神魂的根基。
枯木老鬼最后的自爆,固然差点要了他的命,但也为他这座“熔炉”添了一把最猛的火,硬生生将他《锻神诀》第一层的根基,彻底锻打成型!
这番苦,没有白受。
锻神诀一层,成了!
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差点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以宣泄心中的激动。
平复心情后,他沉下心神准备继续温养神魂,忽然注意到,在那颗琉璃般的神魂光球内部,多了一些芝麻大小,散发着各色微光的、不属于自己的光点。
这些是……枯木老鬼的记忆碎片?
那老鬼在最后的自爆中,将自身魂力彻底引爆炸成了无数残片,最后竟在《锻神诀》的强行锻造下,被保留下来些许,当做“杂质”一同熔炼进了自己的神魂里!
陈平心中一动,小心翼翼的探出一缕神识,试探着触碰向其中一个最暗淡的光点。
“嗡。”
光点一触即溃,化作一股驳杂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大多是些枯木老鬼的生平杂记,东鳞西爪,不成体系,且都在那场自爆中被毁得七七八八,不成片段。
“……张家那婆娘,竟敢瞧不起老夫,待我筑基,定要她……”
“……三钱紫猴花,配二两蛇涎草,炼制猴儿酒,味道最佳……”
陈平愣了一下,随后啧了一声:“没想到,这老鬼还有这爱好。”
又试着触碰了几个,得到的大多是这类没什么价值的残缺念头。
他也不气馁,将神识探向了其中那枚最大、最亮的一枚光点。
轰!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玄奥的信息洪流,如决堤之水,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画面,而是一篇古朴、玄奥、博大精深的功法口诀!
《上元诀》!
开篇的三个古字,如同三座巍峨巨山,狠狠撞在他的心神之上,让他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一部功法?
而且,随着信息的不断涌入,陈平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是一部直指筑基大道的功法!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苦苦追寻的机缘,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眼前。
宗门的《五行基础功法》只能修炼到练气后期,前路断绝,一直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而现在,一条通往更高境界的煌煌大道,就这么赤裸裸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迫不及待的继续探查下去,脸上的狂喜,却慢慢凝固,最终化为了一丝苦笑和遗憾。
枯木老鬼最后那不计后果的自爆,同样也重创了这篇功法传承。
其中,炼气期的部分还算完整,但最关键的筑基篇,却变得残缺不全,好几个关键的法门都已模糊不清,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浓雾,根本无法看透。
更有数门与功法配套的强大法术,彻底遗失,只留下只言片语的描述。
比如一门名为“化灵铠”的筑基期护身法术,据说练至大成,能化天的灵气为自身甲胄,万法不侵。
还有一门名为“神光术”的困敌法术,能发出一道神光,禁锢对手,玄妙无比。
如今,都只剩下一个名头。
陈平坐在床榻上,表情变幻不定,有得到至宝的狂喜,也有错失机缘的惋惜。
但最终,这些情绪都化为了一声长叹。
能从一个筑基老鬼的夺舍中活下来,已是天大的幸事。
《锻神诀》一层大成,本就是意外之喜。
如今还白得了一部虽有残缺,却远超宗门大路货的功法,这已经是泼天的造化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做人不能太贪心。
陈平调整好心态,强行压下了立刻转修功法的冲动。
眼下他神魂受创严重,连基础功法都无法运转,更别提转修这等凶险之事。
当务之急,是养伤。
他收敛心神,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彻底沉浸在了日复一日的枯燥温养之中。
饿了,就吞一颗辟谷丹。
神魂刺痛,就贴一张静心符,然后闭目观想,以水磨工夫,一点一滴的修复着识海的创伤。
时间,在这种枯燥的循环中,失去了意义。
也当最后一丝刺痛从识海中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掌控感,从神魂深处传来,陈平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神魂的总量,似乎并未比之前增加多少。但他能感觉到其凝实程度,却已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之前的神魂是一团棉花,那此刻,就是一块精铁!厚重、坚实,充满了内敛的力量感。
这《锻神诀》,当真霸道!
他心潮澎湃,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不经意间扫过储物袋,却猛的一顿。
储物袋中,那枚传讯符,正闪烁着两道微弱的光芒,看样子,已经持续了许久。
是谁找我?
之前他神魂重创,心神全部沉浸在识海中,心无旁骛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察觉外界。
他心中疑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间四周。
那原本将整个房间笼罩,隔绝内外探查的“小金光阵”,此刻早已灵光黯淡,四面阵旗歪歪斜斜的插在角落,而作为阵法核心的阵盘上,作为能源的下品灵石,早已化作了一堆毫无灵气的灰色齑粉。
陈平心中咯噔一下。
这……究竟是过去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