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发出一声短促的疑问。
“殿下未直言拒绝，那便是应允了。”
娄芸一边说，一边观察两人的神情，只觉得好玩。
闻言，他心中欣喜万分，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抬手挠头，侧首观察常兰月的表情。
耳畔红晕突显，顿感羞涩，连忙对着降灵离去的方向又行一礼。
“哦……好，多……多谢殿下！”
娄芸瞧着他无措的模样，就侧眸看向一旁的常兰月——这两个人，怎的都如此不经作弄。
“还不快将他背上，回山了，殿下都走远了。”
时吉应了声“好”，走到江灭身边想要背起他。
常兰月淡漠的眸光落在了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处，忽而视线凝滞，抬手召出法器——万宝遮日披风。
他刚躬下腰，倏地一道暮色灵力如光锦般环绕住二人腰身，将其托起，平稳的放在披风上。
“坐稳！”常兰月清冷的声音传至耳畔，指尖隐隐有几丝暮色灵光未散。
时吉桃花眼溢满笑意，嘴角难忍的勾起弧度。
她定是担心自己的伤势。
三人随即追随降灵而去，空余娄芸伫立在原地。
她眉梢轻挑，见三人掠向天际的背影，鼻间哼笑出声，复又长叹一声。
缓缓摇头，素手轻抬，腕间九枚骨环骤然飞旋而出，于空中化作流光熠熠的尾环云霄。
足尖轻点，翩然踏上飞轮，衣袂翻飞间，化作一道青白色弧光划破天际，朝着众人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日后，令女仙山——
江灭昏迷时，脑海中不断浮现昏迷前的场景……
自己与时吉被路永平以境界压制到浑身不得动弹，那时只觉得神识中有什么东西想要控制自己。
哪怕当时被境界压制，神识中的东西也在不断尝试突破压制。
两股灵力恨不得将他的神识撕碎，最终还是破开了境界压制，并且完全主导了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的意识反倒被困在神识中。
而后……江灭在神识中清楚的看见“自己”扣住路永平的脑袋，夺取他的修为，竟差点让他从元婴跌落至结丹！
又看到“自己”命令常兰月近身，还出手伤了时吉师兄，甚至于——
连令女仙山的法则令简都能轻松破除……
不！这不是他！不是他干的！
江灭自回忆中惊醒，粗喘不止，侧头看向周围身处之地，面色一愣。
屋内陈设，上至摆放的瓷瓶书卷，下至床头所挂帷幔，各色灵光交织成虹。
有些灵力之盛，甚至……能做法器之用。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江灭轻拂额间，正欲起身探查，房门顿时被一道灵力震开。
“醒了？”
风吹帷幔，炉烟四散，一道紫色身影瞬间出现在自己榻旁。
这声音？似乎是那天……制住“自己”的女子。
他眼波轻颤，缓缓抬头，果然……是她！
见那女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身形顿时僵成木雕，连睫毛都不敢拨动。
那双积霜的眸子，似能洞穿他所有隐秘。
他感觉时间过了许久，直到耳边传来嗡鸣声，心跳声愈来愈快，仿佛就在自己耳边跳动。
那股熟悉的欣喜之感似是从骨缝里再次出现，遍布全身，激得他浑身燥热。
可偏偏视线移不开半点……
她垂眸俯视着江灭，见他怔愣的模样，与那天吸取路永平修为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应当是恢复清醒了……
倾身逼近一步，侧身坐于他床榻边。
江灭见她居然坐在自己榻上，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床里侧挪了挪，视线死死投射在她那毫无波动的眸中。
难道她不知道女子坐在男子床榻上，是什么意思吗？
喉结不受控的接连滚动，却只能发出个含糊的单音，“你……”
她身子坐正，轻移眸光，再次落到江灭的怔愣的面庞上。
见他口中含糊其辞，耳尖泛起绯红，如带了朝露的桃瓣，脑海中浮现起在人界的见闻……
他这是……害羞？
忽地，她目光微凝，心底漾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或许，可拿他一试……
“英雄救美，你知道吧？”
她言语淡漠，冷峻的脸上此刻却一脸正色，认真无比道。
“我，就是那救人的英雄，而你……则是我救下的美人！”
江灭呼吸一滞，撑着身子的手指蓦地僵住，眼眸忽闪，脑袋瞬间空白，双唇微张，却愣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男子调笑的话。
可从这样清冷的人口中说出，又不觉有半分挑逗。
“啪！”门外传来一声瓷器掉落的声音，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时吉站在门口，瞳孔在剧烈震颤，不敢相信一向待人疏离的降灵殿主竟……出言调笑自己师弟……？
反观他身侧的娄芸面色如常，抬肘轻推时吉，走进屋内。
见门外还有其他人，恍然回神，连忙低头查看自己身上的衣袍——果然只留里衣。
立马扯过被褥裹在身上，心虚的抬眼再次瞟向降灵，却又神色极不自然的立即别过脸去。
那她方才岂不是……都看到了？
降灵早感知到门外时吉与娄芸的到来，只是未料及他竟能连手中的东西都拿不稳。
眸光一敛，再度缓缓回首，却见他移开目光，久久不语，耳尖的绯红却已染至脖颈，烧成一片霞色。
“咳，咳……”
余光瞥到她一直盯着自己，喉间溢出两声干涩的轻咳。
她眼波微转，眸光从少年通红的脖颈处缓缓拂过，像是看了一眼春日里稀松平常的花海，从容敛眸垂首，手轻拂至胸口。
呵！果然……还是半寸也无！
鼻间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嘲，倏地收回手，仿佛抽走了周遭最后一丝温度。
她眸底凝起一层薄冰，神色比刚刚更为冷淡。
娄芸见她神情淡漠，就知还是不行，心中暗叹一声，眸色蹴紧，开口对着江灭问道。
“江道友，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我突破筑基期后，感觉自身灵力尽数被神识汲取，再后来，我的身体就不知被什么东西占据，无法自控……”
说着，他视线状似不经意间瞄向降灵，小心审视着她的神情，唯恐她会将自己当成什么怪物。
“殿下，令女殿中的所有典籍我均已翻遍，从未记载过有如此短暂的夺舍之术，又或者是能短暂提升修为的控魂术。”
娄芸收起往常嬉笑的模样，一脸正色的向降灵回禀道，期间眼神几次落在江灭身上，审视意味非常。
“知道了，且先休息吧。”
降灵眼神微眯，利落的从床榻边起身，说完身形化为流光飞出房间。
娄芸见她走了，转头提醒江灭。
“江道友，现下你体内的灵力已稳，好生休养几日，我再带你去权舆殿，查看你当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若这几日之内，再出现神识抽吸灵力的情况，速报之！”
说完也不待他有什么回应，转身便出了房门。
时吉立在房门外，眼睁睁看着娄芸的身影从他身侧掠过，带起一缕微风，这才如梦初醒般窜到江灭跟前，声音掩不住震惊。
“师弟，你……？”
正欲说什么，愕然发现他此刻怔愣地坐在床榻上，右手死死按着心口，指节都泛了白，面色粗重的喘气。
瞧他这副模样，定是没听到自己叫他，遂又大声的喊了他一声。
“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