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九霄圣地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星子点缀着墨蓝天幕，月华如水，流淌在亭台楼阁之间。
云韵处理完一日事务，并未回云霄殿主殿，而是屏退左右，独自来到了圣地深处的一处幽静莲池旁。这里有一座精巧的水榭，是她们姐妹二人私下谈心常来的地方。
果然，水榭中，一道雍容身影凭栏而立，正望着池中在月下泛着银光的莲叶，怔怔出神。七彩羽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正是凤清音。
“清音姐姐。”云韵轻声唤道，走了过去。
凤清音回过神，转头看她，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疲惫的笑意：“云韵妹妹，你来了。”
没有外人在场，她们便恢复了最亲近的称呼。云韵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看着波光粼粼的池面，轻声道：“姐姐今日见到不韦，心中定然不好受吧。”
凤清音沉默了片刻，方才那在人前强装的镇定与淡然渐渐褪去，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复杂与一丝脆弱。她叹了口气，声音带着些许飘忽：“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眉眼越来越像……我却只能远远看着，连抱他都要找个借口，甚至不能让他知道我是他的母亲……这种滋味，锥心刺骨。”
云韵伸出手，轻轻握住凤清音微凉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姐姐，苦了你了。”
“苦？”凤清音自嘲地笑了笑，“这一切，或许都是因果报应。那一夜……本就是意外，是孽缘。能留下不韦，已是上天垂怜，我岂敢再奢求更多？”她顿了顿，声音更低，“只是，每次看到修缘对着不韦露出那种不自觉的温和神情，而我却只能站在‘岳母’的位置上，看着他，看着孩子……我的心，就像被架在火上烤。”
云韵能感受到凤清音话语中那压抑的痛苦和情愫，她握紧了姐姐的手：“姐姐，你对修缘……”
凤清音身体微微一僵，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道：“我不知道……云韵妹妹，我真的不知道。起初，那只是一场无法挽回的错误，我本该深恶痛绝，竭力忘却。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身影，他那份不同于常人的宁静与坚韧，甚至他叫我‘岳母’时那疏离又隐忍的样子……都像魔障一样刻在了我心里。”她闭上眼，语气带着一丝挣扎，“我明知不该，明知这是对灵儿的背叛，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情之一字，本就由心，不由人。”云韵轻叹，“姐姐无需过于自责。那龙皇圣血酒药性霸烈，加之机缘巧合，并非你一人之过。至于后续滋生的情愫，更非人力所能完全掌控。”
“可是灵儿……”凤清音睁开眼，眼中满是愧疚，“她是我的女儿，她那么信任我，那么爱修缘。我若心存妄念，如何对得起她？”
“姐姐并未做出任何伤害灵儿之事，不是吗？”云韵安慰道，“你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依旧疼爱灵儿，维持着表面的和谐。这已是你所能做的最好选择。”
凤清音摇了摇头，笑容苦涩：“但这份隐藏，本身就是一种欺骗。每次看到灵儿毫无芥蒂地在我面前说起修缘，说起他们的生活，我都觉得自己无比丑陋。”她转头看向云韵，“妹妹，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你和嬴鑫，两情相悦，光明正大，不必受这等煎熬。”
云韵闻言，脸上泛起温柔的光晕：“能与鑫哥相知相守，确实是我的幸运。但姐姐，每段感情都有其不易。便如立成大哥与夏倾月，他们如今面临的，是两大帝族的压力，前路亦是荆棘遍布。”
提到刘立成，凤清音思绪稍稍拉回，点了点头：“那刘立成，倒真是个痴儿。为了一个女子，甘愿放弃少帝尊位，这份决绝，世间罕有。只是不知，他们这份情，能否抵得过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我相信可以。”云韵语气坚定，“立成大哥并非冲动之人，他既做出选择，必有承担后果的觉悟。而鑫哥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嬴鑫确实有傲视同辈的资本。”凤清音沉吟道，“但帝族底蕴深厚，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汉界刘族、宋界赵族，乃至可能牵扯进来的其他势力……你们需得早做准备。”
“姐姐放心，九霄圣地并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况且，还有姐姐你这尊大神在背后，不是吗？”云韵难得地带了一丝俏皮语气，试图缓解凝重的气氛。
凤清音被她逗得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呀……罢了，谁让你是我妹妹。若真有事，凤凰族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认真，“不过，我在此地的缘由，还需遮掩一二。毕竟，我明面上是因灵儿在此，才时常过来探望。”
“我明白。”云韵点头，“姐姐放心，圣地内外，只会知道凤凰族长是来探望女儿女婿的。”
话题似乎又绕回了原点。水榭中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夜风拂过莲叶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凤清音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云韵妹妹……你说，不韦他……长大后，会怪我吗？怪我这个不能相认的母亲？”
云韵看着凤清音眼中那深藏的母性担忧与惶恐，心中微软。无论她是多么强大的凤凰族长，在此刻，也只是一个担忧孩子的母亲。
“不会的，姐姐。”云韵语气温柔而肯定，“不韦是个懂事的孩子。等他长大了，若有机会知晓真相，定会明白你的苦衷与深爱。血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
凤清音眼中泛起一丝水光，她迅速别过头去，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愿如此吧。”
“姐姐，其实……”云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将真相告诉修缘？”
凤清音猛地转头，断然道：“不可！”
她的反应有些激烈，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来，低声道：“绝不能让他知道。且不说他知晓后，我们三人之间该如何自处，单是灵儿那里……我无法想象她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她视不韦如亲子，若知道不韦是她夫君与母亲……她如何能承受得住？”凤清音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宁愿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宁愿他永远不知道，宁愿……他永远只当我是岳母。”
最后那句话，她说得极其艰难，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悲凉。
云韵看着凤清音决绝而痛苦的神情，知道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是为了保护女儿，或许，也是为了维持那一点点可怜的、现有的平衡。她不再相劝，只是轻轻揽住了凤清音的肩膀。
“姐姐，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妹妹都会站在你这边。”
凤清音靠在云韵肩头，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暖与支持，一直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她闭上眼，任由夜风吹拂面颊，仿佛这样才能吹散一些心头的阴霾。
“谢谢你，云韵妹妹。”
姐妹二人就这样依偎在水榭中，望着池中月影，各怀心事，却彼此慰藉。
对于凤清音而言，这份无法言说的秘密与情感，是她此生最大的劫。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只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现状，在痛苦与些许偷来的满足中挣扎。
而对于云韵来说，守护好姐姐的秘密，协调好这复杂的关系，支持自己的夫君和兄弟们，是她作为妹妹、妻子、圣主的责任。
夜还很长，九霄圣地的宁静之下，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与情感。而即将抵达的刘立成与夏倾月，他们的爱情故事虽然艰难，却至少是光明正大，可以携手面对。相比之下，凤清音这份深藏心底、见不得光的情愫，更显得沉重与无奈。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也承载了那无法言说的重重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