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盘算着,这种“玩意儿”,再贵能贵到哪里去?
几百两顶天了。
买了也算是个交代,还能用在殿下身上。
青鸾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取下衣架,递到娇娇面前。
薄纱入手,轻若无物,冰凉滑腻。
那近乎透明的质感和大胆设计,让娇娇脸颊微烫。
她强作镇定问:“这个多少银子?”心里祈祷别过五百两。
青鸾声音冰玉相击:“‘笼纱’,八百两。”
“八百两?”娇娇声音尖利破音,差点摔了衣架。
“这么点布?就一根链子?你们抢钱?”
雅间死寂。
苏寻衣缓缓抬头,目光扫过薄纱,落在娇娇涨红的脸上。
最终定格在她发髻间那支碧绿通透的翡翠簪子上。
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
“娇娇,‘笼纱’所用冰蚕丝,极北寒潭百年冰蚕所吐,十不存一。
薄如烟雾,韧如金丝。”
苏寻衣指尖轻点桌面,姿态居高临下,“贵在稀,贵在奇。
如同娇娇这支翡翠簪子,贵在独一无二。”
苏寻衣声音拖长,带着“善意”:“若娇娇囊中羞涩又实在喜欢,不如用簪子抵账?
看在水头尚可份上,一件‘笼纱’,倒也勉强抵得过。”
用簪子抵?抵这八百两的、几乎没穿的薄纱?
这簪子是她费尽心机从三皇子那讨来的。
是她在府中耀武扬威的象征,是嘲讽苏寻衣的底气,现在竟被说只值一件“玩意儿”?
极致的屈辱和怒火在娇娇心底彻底炸开。
她朝着苏寻衣低吼:“休想,休想碰我的簪子。”
娇娇死死护住发髻,身体因愤怒剧烈颤抖。
她瞪着苏寻衣,恨不得生啖其肉。
走?空手而归?丢不起这个人。
“小翠,银票!”娇娇声音嘶哑扭曲,眼神凶狠转向王翠。
王翠哆嗦着从怀里荷包掏出一叠零散银票。
娇娇一把夺过,数出八张一百两的,狠狠拍在紫檀圆桌上。
“啪!”
“给你,八百两,把那玩意儿给我包起来!”
青鸾面无表情收好银票,接过衣架,取下“笼纱”,专业地折叠好,放入印着绯云玫瑰的素色锦盒中,递到娇娇面前。
娇娇颤抖着手接过锦盒,指尖发麻。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攥紧锦盒,踉跄走出,王翠慌忙跟上。
就在她们即将走出大门时,娇娇的目光不甘地扫过陈列区。
一件挂在稍偏位置、却依旧流光溢彩的小衣再次吸引住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件正红色的锦缎小衣,并非薄透,而是用极细的金线在红缎上织就出繁复无比的寒梅。
金线在灯光下流淌着奢华的光泽,与浓烈的红交相辉映,显得既华贵又张扬。
虽然不如“云霞”梦幻,但那份夺目的贵气,正合她此刻急需找回场子的心态。
而且红色,三皇子殿下最喜欢她穿红色。
“等等。”娇娇猛地停住脚步,指着那件红金小衣,“那件,那件红底金线的,取来给我看看。”
她心里快速盘算,锦缎虽好,但总比贡品便宜吧?
几百两,不,一千两以内,她还能再咬牙挤挤,买了这件,至少体面些。
青鸾脚步顿住,依言取下那件“含香”,双手奉上。
入手沉甸甸的,那金线的分量绝非虚饰。
触感细腻温润,娇娇的心跳加速,这华贵的气场太合她心意了。
“这个多少?”她强压着激动问。
青鸾的声音毫无起伏:“‘含香’,织金妆花缎,金丝乃御用库房流出的‘盘螭金’,千足赤金抽丝。
纹样为江南苏氏‘千丝绕’绝技,需大师傅耗费三月,一万二千两。”
“一,一万二?”娇娇如遭重击,眼前一黑,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小衣。
她以为顶天一千两,一万二?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盘螭金”?
“千丝绕”?
她不懂,但光听名字就知道要命,她下意识地就想把衣服扔回去。
“呵。”
一声极轻的轻笑传来。
苏寻衣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扇敞开的雕花门边,倚着门框。
她手中把玩着一小缕同样闪着金光的丝线。
目光淡淡地扫过娇娇手中那件华贵的“含香”,又落在娇娇那张因震惊和肉痛而扭曲的脸上。
“娇娇倒是好眼光。”苏寻衣的声音清泠依旧,“这‘盘螭金’,非是寻常金铺之物。
乃内造专供,色泽纯正,百年不褪。‘
千丝绕’更是苏氏不传之秘,以针代笔,金丝作墨,织就的纹样自带气韵,非死物可比。”
苏寻衣指尖捻着那缕金丝,对着光,让那奢华的光芒流淌。
“看到了吗?这等手艺,这等用料,莫说一万二,便是再翻一倍,京中贵妇也趋之若鹜。
只可惜……”她微微摇头,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娇娇头上那支翡翠簪子,“此衣华贵张扬,非大气度者难以驾驭。
娇娇若自觉压不住这‘含香’的气场,还是放下为妙,省得徒惹笑话。”
压不住?徒惹笑话?
苏寻衣这轻飘飘的话,比青鸾的报价更狠。
精准地捅进了娇娇的自尊心,她是在说自己小家子气,配不上这件华贵的衣服,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娇娇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
她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含香”,指关节捏得发白。
那华贵的金线硌着她的手心,却如同烙铁般滚烫。
配不上?
她娇娇是三皇子最宠爱的人,怎么就配不上一件衣服?
苏寻衣这个贱人就是嫉妒,就是故意激她,她偏要买,偏要穿给所有人看。
“谁说我压不住?”她猛地扭头,对着王翠嘶吼,眼睛都红了,“小翠,银票。快,把剩下的都拿出来”
王翠哭丧着脸:“娇娇姐,没那么多现银了。”
“废物。”娇娇怒骂一声,不管不顾地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沉甸甸的赤金点翠蝴蝶簪。
又从腕上褪下一个水头不错的玉镯,狠狠拍在青鸾端着的托盘里。
“够不够?加上这些,够不够一万二?”她的身体因激动而剧烈起伏,发髻更加散乱,那支碧绿的翡翠簪子也歪斜得厉害。
青鸾垂目扫了一眼托盘里的首饰,声音毫无波澜:“金簪作价三百两,玉镯作价五百两,尚需一万一千二百两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