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寒潮的余威仍在空气中弥漫,冰晶凝结的细微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
诗碑林一片狼藉,遍地是或死或冰封的刺客尸体。
幽蓝的玄冰在惨白碑光的映照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
中央,李白在引动“冰青石碑”后早已力竭脱力,寒气反噬下,身体僵硬如铁,仅凭残存的本能,以额头抵着冰冷的冰面,剧烈而艰难地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意识在黑暗边缘沉浮,刻骨的寒冷与撕裂般的剧痛是他仅存的知觉。
玄真子缓步走到李白身边,低头俯视着这浴血濒死却创造了奇迹的年轻人。
他眼中曾经的审视与疑虑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认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能在绝境中飞速融汇七碑剑意,引动“冰青石碑”绝地反击,此等心性悟性,已非凡俗。
拂尘轻扬,一股温和精纯、饱含生机的道家真元,如暖阳般渡入李白体内,护住其心脉,缓解着经脉的冻伤与剧痛。
“呼……”李白发出一声极度痛苦的呻吟,身体微颤,濒死的寒意被驱散了些许。
就在此刻!
“咔嚓……咔嚓嚓……”
一阵毛骨悚然的诡异声响,如同骨骼碎裂又似冰层崩解,突兀地在死寂中响起!声音来源,正是血牙那具覆盖厚厚白霜、后心有着致命剑孔的尸体!
玄真子眼神骤然锐利如剑,猛地转头!只见血牙尸体胸口的冰层与白霜,如同被无形力量从内部冲击,瞬间裂开蛛网般的密集纹路!裂开的缝隙深处,尸体内部竟透出一股妖异的、暗红色的脉动光芒!那光芒如同有生命的心脏在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高度腐败血腥、怨毒咒力与阴邪气息的波动!冰面上的污血,丝丝缕缕地朝着裂口汇聚!
“尸蛊邪术!好毒辣的手段!”玄真子声音冰寒刺骨,带着滔天怒意,“竟以修士精血尸身为皿,培育此等阴秽之物!留你不得!”
异变陡生!
“嗬嗬……嗬嗬嗬……”一阵如同破旧风箱拉扯、又似恶鬼吞咽的恐怖喘息,从血牙喉咙里挤出!
他那双死寂的眼睛猛地睁开!
眼白完全被粘稠蠕动、散发红光的污血充斥,瞳孔缩成两个针尖般的、毫无生气的黑洞!
僵硬的嘴角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弧度向上咧开,露出森白染血的牙齿和暗红牙床,形成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同时,他胸口猛地剧烈鼓胀,如同充气的皮囊,将覆盖的冰霜彻底撑裂!
“噗——!”
一大股浓稠如实质、散发刺鼻恶臭的黑红色浓雾,猛地从其口鼻七窍狂喷而出!
邪雾带着强烈腐蚀性,“嗤嗤”作响,瞬间将周遭玄冰融蚀出一个大坑!一股令人灵魂战栗、充满堕落与毁灭的邪恶气息,如同瘟疫般弥漫开来!
“吼——!”一声充满无尽怨毒、不似人声的恐怖咆哮撕裂寂静!
血尸(此刻已非人类)猛地从冰坑中“站”起!它浑身皮肤青黑肿胀,覆盖粘稠黑红污血与破碎冰碴,腐烂的双手指甲暴涨变长,漆黑如墨,弯曲如钩,散发着浓烈的尸毒腥风!
它血红的、毫无理智的眼珠瞬间锁定了距离最近、散发着鲜活生命气息与道元暖意的玄真子与李白!
“道……门……死!”含糊不清、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低吼挤出喉咙。
血尸带着一股蛮横巨力和浓烈死气,摇摇晃晃却又迅猛地朝玄真子扑来!腐烂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直抓其面门!
“哼!魑魅魍魉,也敢在道门清净地放肆!”玄真子眼神冰冷如霜,透着一丝深沉的厌恶。
面对凶戾扑来的血尸,他身形稳如泰山,脚下踏出玄奥步法——青城七星步!身影如同瞬移,带起一串残影,巧妙地绕至血尸背后。
就在血尸利爪撕裂前方空气的瞬间,玄真子右手拂尘斜指地面,左手并指如戟,中指与食指并拢,指尖凝聚一点刺目纯阳金芒!
“破!”
一声轻叱,玄真子屈指如电,精准无比地点在血尸后心“灵台穴”上!
“嗤——!”
一声如同烧红烙铁烫入腐肉的刺耳声响!纯阳指力如同烧红的钢针,毫无阻碍地透体而入!
血尸扑击的动作骤然僵住,浑身剧烈抽搐!
口中的嗬嗬怪响瞬间变为凄厉尖嚎!
体表那层诡异的暗红色光芒如同被泼了沸水,剧烈波动、扭曲,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散!
“呃…啊——!”
伴随着最后一声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嘶哑嚎叫,血牙的尸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抽走所有力量,再次重重扑倒在地。尸体如同泄气的皮囊,开始快速干瘪、萎缩,皮肤焦黑失去水分,肌肉骨骼仿佛在无形火焰中消融。
几个呼吸间,一具魁梧尸体便碳化成孩童大小、散发恶臭的黑炭状物,静静躺在冰面,冒着丝丝黑烟。
玄真子缓缓收回手指,指尖金芒隐去。他眉头紧锁,迅速查看影爪和暗翎的冰尸。
还好,这两具尸体冰霜虽在融化,皮肤发青发黑,但只是正常腐化,并无尸变迹象。“夜枭竟用如此歹毒手段,以尸蛊邪术控死士,死后化为尸傀祸害人间。其心可诛!”他语气森然,杀意凛冽。
转身回到李白身边,看着年轻人惨白脸色和几乎被汗水(又瞬间冻成霜)浸透的衣衫,玄真子再次搭上他的腕脉。一股比之前更加浑厚精纯、温煦生机的道力,如汩汩暖流,缓缓渡入李白枯竭的经脉。
“唔……”李白只觉暖意瞬间驱散大半刺骨寒意和撕裂剧痛,如同久旱逢甘霖,紊乱气息总算平复些许,喉咙灼烧感减轻。“多谢道长……”他嘶哑着勉强挤出感谢。
“抱元守一,引导道力,稳住心脉,梳理经络。”玄真子沉声道,目光锐利扫视寂静碑林深处,“此地不宜久留。夜枭既敢在青城腹地设伏,必有后手。伏杀不成,恐有探查。”
仿佛印证他的担忧,诗碑林外围树林里,骤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与刻意压低却难掩惊惶的交谈:
“快!刚才那声巨响,还有寒气……肯定是诗碑林里面!”
“动静太大了!会不会是……是那七块碑出问题了?”
“别瞎猜!快去看看!掌门和长老严令,必须十二时辰盯紧碑林!有异常立刻上报!”
“等等!你们看……那、那是什么光?怎么好像……有冰霜反光?还有……好重的血腥味?!”
几个身着青色道袍、手持长剑火把的年轻弟子,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出现在诗碑林入口。
火把光芒勉强照亮林内景象——满地幽蓝诡异的坚冰与尸体(其中一具是焦炭),空气中弥漫着浓烈血腥与腐臭——几个年轻弟子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欲扔下火把。
“我的天!死……死人!!”
“好……好重的邪气!还有冰!”
“快!快回去禀报掌门和执法长老!出大事了!诗碑林……诗碑林死人了!有邪祟!!”领头的弟子声音都变了调,滚滚爬地往回跑。
剩下几个也吓得腿软,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举着火把守在入口,惊恐万分地盯着里面幽暗的冰光尸影,再不敢踏入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