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三周的时间,足以让任何新奇的体验都化为日常。
对于靡思而言,这座与世隔绝的口袋宇宙,已经从一个华丽的囚笼,变成了一个……家。一个只有她和潘尼怀斯的,扭曲而甜蜜的巢穴。
她已经习惯了在永恒的星光下醒来,习惯了睁开眼就能看到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瑕的睡颜,习惯了他用一个响指变出任何她想吃的早餐,也习惯了在他宽阔的怀抱里,被他用各种充满想象力的方式疼爱到浑身酥软。
就像此刻。
她赤裸着身体,像一只慵懒的树袋熊,趴在潘尼怀斯结实的胸膛上,任由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自己那头散乱的黑色长发。昨夜的情事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连抬一抬眼皮都觉得费力。
他身上那股混杂着雨后泥土和铁锈甜香的气息,已经成了她最熟悉的安眠香。
“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从她头顶的胸腔处传来,低沉而悦耳。
靡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又往他怀里蹭了蹭,将脸颊贴紧他温热的皮肤,像是在汲取最后一丝睡意。
自从那晚之后,他们的关系就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更深层的模式。潘尼怀斯不再一味地试探和诱惑,他的占有欲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无孔不入。他像是要将她彻底地、从里到外地,变成只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会花上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只是为了抱着她,用他那双熔金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自己古老的灵魂里。他会记住她无意中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在第二天,像变魔术一样,将她随口提到的东西,送到她面前。
这种被极致宠爱的感觉,是一种比恐惧更可怕的毒药。它会让人上瘾,让人沉沦,让人心甘情愿地,忘记外面的世界。
“我在想……”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不清,“他们……会不会很担心我?”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失败者俱乐部的那群朋友。
潘尼怀斯梳理她头发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他低下头,熔金般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因提起朋友而重新染上一丝清明的、水光潋滟的桃花眼。
“你想他们了?”
“嗯。”靡思点了点头,声音还是很轻,“已经……很久了。”
时间在这个世界里是模糊的,但她心中自有计算。快三周了。对于一群正处于青春期的、敏感而重情的孩子来说,一个朋友的突然失踪,足以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她几乎能想象到比尔那紧锁的眉头,贝弗利通红的眼眶,还有里奇那再也说不出口的蹩脚笑话。
愧疚感,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地刺了她一下。
“所以呢?”潘尼怀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想回去看看?”
靡思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宠溺的、玩味的微笑,似乎对她这个突然的请求,没有丝毫的不悦。
这给了她一点勇气。
“嗯。”她再次点头,然后,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补充道,“我想……回去了。”
“而且,”她顿了顿,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你之前抓走的那些孩子……能不能,也让我一起带回去?”
她知道这是个极其大胆的请求。那些孩子,是他的“存粮”,是他力量的一部分。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是一个……坏朋友。”她垂下眼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自己逃走的。而且……如果我能把那些失踪的孩子带回去,他们……他们就不会再害怕了。”
这也是在卖一个人情,一个巨大的人情。足以让她和朋友们,彻底和解。
她说完,便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审判。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潘尼怀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发出了一声极度愉悦的、低沉的轻笑。那笑声,从他的胸膛里震动而出,让她整个身体都跟着微微发麻。
“当然可以。”
他的回答,干脆得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呢?”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那双熔金般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属于戏剧家的兴奋光芒。
“我的小猫,终于想要登台表演了,我怎么会不成全你?”
他喜欢这个主意。
他简直爱死这个主意了。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德里镇那些卑微的蝼蚁们,在见到他们“失踪”的女儿、朋友,毫发无伤地、甚至比以前更快乐地回来时,脸上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他更想看到的,是那群自诩为“失败者”的小虫子们,在发现他们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的女孩,不仅安然无恙,还带着神迹般的“礼物”归来时,那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困惑,以及……嫉妒的眼神。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给予她这一切的,是一个他们永远无法战胜的、英俊、强大、且只属于她的“存在”时。
那该是多美妙的一幅景象啊。
“你想要一个怎样的出场?”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是像一位从天而降的圣女,身后跟着一群被你拯救的羔羊?”
“还是像一位荣归故里的公主,带着无尽的财富与荣光?”
“告诉我,我的小导演。”
“你的第一幕戏,想要怎样开场?”
他显然,将这一切,都当成了一场盛大的、由靡思亲自导演的、取悦他一个人的戏剧。
而他,则是那个最慷慨、最强大的制片人,愿意为她提供一切她想要的道具和舞台。
靡思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狂热,心中那一丝丝的愧疚感,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混合着权力与虚荣的眩晕感所取代。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会为她做到一切。
她不再是他捕获的猎物,而是他精心培养的、独一无二的,展示给自己也展示给全世界看的……杰作。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鸣,“只要……他们能平安回家就好。”
“平安?”潘尼怀斯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又笑了起来,“哦,他们当然会平安。不仅平安,还会很快乐。”
他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星空,瞬间变成了一面面巨大的、清晰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了十几个孩子的身影。他们都在一间装潢华丽、如同童话城堡般的房间里,快乐地玩耍着、吃着永远也吃不完的糖果和点心。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纯粹的、无忧无虑的幸福。
“你看。”潘尼怀斯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响在她的耳畔,“这段时间,他们过得可比在那个充满恐惧和暴力的德里镇,要好上一万倍。”
“我只是……暂时替他们的父母,照顾了一下这些可怜的小东西。”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他顿了顿,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诡异,“他们只会记得,自己是在一个神秘的、巨大的游乐场里,度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完美的假期。并且,是被一位非常、非常善良漂亮的亚裔大姐姐,送回家的。”
他已经为她,铺好了所有的路。
他将她塑造成了一个英雄,一个救世主。
一个……偷走他猎物的,唯一的共犯。
“现在,告诉我。”他收起了幻象,重新将她拥入怀中,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那双熔金般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你想什么时候,把这份‘礼物’,送给你的朋友们?”
——————小小番外——————
midnight Kitchen
— A culinary Inquiry —
某个深夜,在又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靡思蜷在潘尼怀斯怀里,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吃东西,挑食吗?”
潘尼怀斯正把玩着她柔软的耳垂,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发出一声极低的、愉悦的笑声。“挑食?”他重复道,似乎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非常新奇,“算是吧。”
“我不喜欢太苦的,比如成年人那种混杂着失望和悔恨的味道,口感很差,像没洗干净的菜根。”
“也不喜欢太寡淡的,有些孩子天生胆小,他们的恐惧没什么层次感,吃起来像白水煮肉,没什么嚼劲。”
靡思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但更多的是好奇。“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潘尼怀斯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无比陶醉的表情。
“我喜欢……腌制得恰到好处的。”
“先用一点点不安作为底料,再撒上一些背叛带来的猜忌,用孤独慢慢地煨,让恐惧的味道从骨头里渗出来。等到时机成熟,再猛然加入绝望的烈火烹炸——”
他停顿了一下,伸出舌头,轻轻舔过靡思的耳廓,声音喑哑得如同魔鬼的叹息。
“……那滋味,最是美妙。”
说完,他看着怀里已经僵住的小姑娘,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现在,我发现了一种比那更美味的、独一无二的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