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递出黑曜石蜘蛛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
他脸上的笑意没有消失,但某种更深、更冷的东西,正在那抹优雅的弧度之下缓缓凝结。那双蓝色的眼眸里,炽热的兴奋感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冰冷的审视。仿佛一位天文学家,在自己熟悉的星图上,发现了一颗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无法被归类的异星。
“这些听起来很无聊……”
靡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慵懒的、几乎是漫不经心的失望。她甚至没有看那只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黑曜石蜘蛛,目光只是平静地迎向亨利的眼睛。
“拥有你不能做一些别的有趣的事吗…..”
空气,彻底凝固了。
祖父钟的指针仿佛被冻结在时间的琥珀里。墙壁上那些刚刚才舒缓了表情的浮雕,再次扭曲成痛苦的形状。整个心灵巢穴,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似乎都停止了呼吸,等待着它的君主做出裁决。
亨利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收回了那只递出的手。
黑曜石蜘蛛在他的掌心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缕黑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被冒犯的迹象都没有。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他以为已经完全看透的艺术品。
“别的……有趣的事?”
他重复着她的话,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在舌尖玩味着这个词组的每一个发音。
然后,他笑了。
不是之前那种带着欣赏和愉悦的笑,而是一种更轻、更低的,几乎是从胸腔最深处滚出来的、充满了危险兴味的笑声。
“啊……”他像是恍然大悟般,轻轻点了点头,那双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但这一次,不再是发现同类的狂喜,而是捕食者锁定了一个全新猎物的、专注而残忍的光。“我明白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那一步的距离很小,却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一股无形的、带着寒意的压迫感,如同水银般弥漫开来。
“你的意思是,”他走到了她的面前,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带动的微风,“比起看穿那些脆弱灵魂的内在,你对探索另一具身体的……构造,更感兴趣?”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耳语,但每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解剖刀般的精准。
“你说的‘拥有’,指的不是思想的共鸣,而是更原始的东西。”
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掠过她的鼻尖,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嘴唇上。那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评估。像是在评估一块稀有矿石的质地、温度和硬度。
“皮肤的温度,肌肉的颤抖,脉搏在指尖下的跳动。”
他抬起手,修长的食指,用一种近乎缓慢的、带着仪式感的动作,轻轻地、触碰到了她的下唇。
指尖的皮肤是冰凉的,与她唇瓣温热柔软的触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疼痛与欢愉的临界点,意识在感官洪流中溶解的瞬间。”
他的指腹顺着她唇线的弧度,轻柔地、一寸寸地描摹着,动作优雅而克制,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
“以及……”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轻不可闻,却又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品尝彼此的味道。”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在她唇角的位置轻轻按压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
“这,就是你想要的‘有趣’,对吗?”
他没有等她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回答。
那只描摹着她唇瓣的手指,忽然向上移动,用指腹轻轻托住了她的下颌。一个微小却不容拒绝的动作,让她微微抬起了头。
他的脸庞缓缓靠近,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像两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倒映出她平静的身影。
“如你所愿。”
他轻声说道。
紧接着,他收回了手。但在他收回手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摊开在两人之间。
那只由黑曜石构成的蜘蛛,再一次凭空出现,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它的形态比之前更加凝实,通体漆黑,闪烁着一种近乎不祥的、冰冷的光泽。
“规则变了。”亨利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稳而优雅的君主腔调,但其中夹杂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的兴奋。“钥匙还是这把钥匙。但它打开的,不再仅仅是观察世界的‘门’。”
他凝视着她,眼神深邃。
“它现在,也能打开我。”
“接受它,我们的新游戏就开始。”他看着她,嘴角重新勾起那抹优雅的弧度,但这一次,那弧度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期待”的情绪。“你将获得‘拥有’我的资格。你可以用任何你认为‘有趣’的方式,来探索这具躯壳……以及它所能带给你的一切。”
“而我,”他顿了顿,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幽暗的光,“将获得同等的权利。”
“来吧,”他将手又向前递了一寸,“向我展示一下,你的‘有趣’,究竟能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