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冰冷而宏大的意念——“我们即是未来”,如同巨钟的余音,还在靡思的意识深处嗡嗡作响。但在这片由绝对意志构筑的领域里,一个不和谐的、属于人类的、微小却坚韧的念头,悄然升起。
它没有咆哮,也没有呐喊,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不要丑八怪。”
这个念头,像一滴清水落入滚油,瞬间引发了剧烈的排异反应。那庞大、混乱、由阴影与闪电构成的夺心魔,第一次接收到了一个它无法同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碾碎的信号。这个信号并非基于力量,而是基于一种它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审美。
庞大的阴影开始瓦解,不是溃败,而是一种……失去兴趣的离散。构成它的无数黑色粒子不再凝聚,它们像退潮的海水,悄无声息地向着虚无的深处流去。那种毁天灭地的压迫感随之消散,铁锈与臭氧的气味也渐渐淡去。
梦境中的入侵者退走了。
然而,在现实世界,在霍金斯镇那间安静的卧室里,入侵留下了它的痕迹。
寂静中,一种极其轻微的、湿润的撕裂声响起。靡思床头的墙壁上,墙纸的接缝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鼓胀、变形。一根细细的、仿佛涂满了黑色焦油的藤蔓,从墙体的内部艰难地挤了出来。它像一条拥有生命的、粘稠的触手,表面布满了搏动的、暗红色的血管。它在空气中迟疑地探了探,然后无声地、紧紧地贴在了墙面上,留下了一道湿滑的痕迹。
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它们从墙壁、天花板、地板的缝隙中钻出,带着一种病态的、缓慢的优雅,开始在这间属于少女的温馨卧室里,编织一张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充满生命力的网。
梦境没有回归平静。
在夺心魔那庞大的意志彻底退去之后,靡思的意识并未返回她自己的身体,而是被一股更深、更具目的性的力量,拖入了另一个维度。
周遭的血肉大地和黑暗天空瞬间崩塌,化为一场猩红色的风暴。无数破碎的记忆碎片——哭泣的孩童、倒挂的蝙蝠、燃烧的房屋——在她身边呼啸而过。她像一片落叶,在这场风暴中身不由己地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平息了。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栋哥特式风格的古老宅邸前。房子破败不堪,彩绘玻璃上布满裂纹,门廊的木头已经腐朽。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枯萎玫瑰的混合气息。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永恒的、黄昏般的血色光线下。
那扇雕花的、沉重的橡木大门,在她面前“吱呀”一声,缓缓地、自动地打开了,像一个沉默的邀请。
她走了进去。
大厅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了。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门口的楼梯间,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落地祖父钟。钟摆早已停了,指针永远地指向三点。钟的玻璃门上,有一道蜘蛛网般的裂痕。
靡思的目光,被钟前地板上散落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些蓝色的玫瑰花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楼梯的阴影深处传来。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在水下说话般的共鸣,却又清晰地传入她的脑海。
“它不懂得欣赏。只会吞噬。”
靡思抬起头。
一个身影从楼梯的拐角处缓缓走出。他很高,身形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扭曲,仿佛是由盘结的树根与烧焦的血肉构成。他没有穿衣服,皮肤上布满了可怖的伤疤和纠缠的藤蔓,那些藤蔓像活物一样,在他身上缓慢地蠕动。
他停在楼梯的中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没有眼睛,但靡思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穿透一切的目光正锁定着自己。
“那个头脑简单的野兽,它只想把一切都变成它自己。” 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像是在评价一个拙劣的艺术家。“一味的复制,毫无创造力可言。真是……丑陋,不是吗?”
他竟然重复了她潜意识里的那个词。
他一步步走下楼梯,动作缓慢而优雅,完全不像他那可怖外表所应有的姿态。他每走一步,地板上积压的灰尘就无声地向两边退开,仿佛在为它们的主人让路。
他走到靡思面前,停下。一股混合着泥土、腐败和某种奇异香料的气味笼罩了她。
他抬起一只手,那只手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一截由藤蔓和利爪构成的扭曲肢体。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从容,似乎笃定她不会也无法躲开。
那只可怖的手,并没有触碰她。它只是停在了她的脸颊旁,冰冷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皮肤。
“但你不一样。”他的声音变得更低,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充满诱惑的语调。“你在它的意志里,看到了‘丑’。这意味着,你也懂得什么是‘美’。”
他的头微微歪向一侧,仿佛在欣赏一件稀有的艺术品。
“你拒绝了它,因为它不配。它无法给予你想要的……但 我 可 以。”
“告诉我,你最深的恐惧是什么?你破碎的记忆里,藏着怎样的伤痛?”
“让我看看。”
————————小小番外————————
如果反派有业绩KpI
——逆世界季度工作总结会议——
主持人 (某只德莫狗高管): 咳咳,下面,请夺心魔同志就“霍金斯项目q3入侵计划”做一下汇报。
夺心魔 (投影形态,信号不太好): 滋…我们…未来…滋滋…
德莫狗高管: 说重点!那个新来的宿主怎么样了?搞定了吗?
夺心魔: …她说我丑…滋…信号不好…我先挂了… (投影消失)
众德莫狗 (窃窃私语): 啧啧,又失败了…今年的年终奖泡汤了…
维克那 (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藤蔓): 一群废物。
维克那: 这种精细活儿,还是得专家来。看着吧,这个月的优秀员工奖,非我莫属。对了,谁把我那盘《凯特·布什精选集》磁带放哪了?我要听着歌去上班。
——会议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结束。——